第三十七回 志过铭嫌隙成佳话 合欢酒婢子代夫人
儿见哪!”公子道:“别说妹妹呀,连哥哥比你两个多来着不差甚么二十年,今日还是头一遭儿见呢!”张姑娘道:“这句话合我说的起,合人家姐姐可说不起呀!没听见说过吗,姐姐从抓周儿那天就见过公公了,人家比你还大着一岁呢。”何小姐道:“谁叫人家探花了呢,哥哥就哥哥罢!如今只讲这席酒,原是为给爷贺喜接风,我们负荆请罪,请爷开酒而设的。不想二位老人家今日这等高兴,把我们俩这么出好戏给先点了。如今酒是开了,可还用我们俩一个人背上根荆条棍儿赔个不是不用呢?”他两个这话不是闲话,不是顽话,真是乐的从心窝儿里掏出来的几句老实话。
公子听了,倒有些不安,连道“惶恐!惶恐!我安龙媒不有二卿,焉有今日?你不听见方才老人家代我作的那合欢杯上两句铭词,道是‘以志吾过,且旌善人’?这话今后快休提起。”何小姐道:“既如此,把妹妹那个合欢杯拿来,你再喝那么一盅,就算领了我们的情了。”公子大喜。便说道:“既曰‘合欢’,这酒没一个人喝的理,我三个人喝个传杯送盏何如?”说着,便用那个合欢杯斟了满满的一杯,他夫妻果然一酬一酢的饮干,便把那桌果子分给两个嬷嬷以至本屋里丫头女人吃去。何小姐又拣了几样可吃的,叫给长姐儿送去。
他小夫妻三个烟茶漱盥,一切事毕,便吩咐丫鬟钩悬翠帐,屏掩华灯,各各就寝。一宿无话。
且住!列公可知这“一宿无话”四个字怎的个讲法?这四个字,久已作了小说部中千人一面的流口常谈,请教这伴香、瓣香二位女史合那位伴瓣主人的这一宿,一边正当“王事贤劳,驰驱偃仰”之余,一边正在“寤寐思服,展转反侧”之后,所谓“今夕何夕”,安得无话?然而难言也。从来作史者,法贵诛心,笔能铸铁,所以彰瘅予夺,一字在所必争。试设身处地替这一宿的安龙媒作起,果能作个“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的慎独君子乎?将“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乎?抑或且学个“先进于礼乐”的“野人”,再学那“后进于礼乐”的“君子”乎?否则竟公然照“圆好事娇嗔试玉郎”那日,夫子自道的“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源”乎?皆非天理人情也。然则除了“一宿无话”这四个字之外,还叫那燕北闲人替他怎的个斡旋?所以只有老气横秋大书而特书曰:“一宿无话。”非他讲得口滑,写得手溜,此龙门法也。这正是:
深院好栽连理树,重帏双护比肩人。
要知后事如何,下回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