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暂且自由自在,我心里感到舒畅。不过,我怎么也不知道我应当先做什么事。我想认真地和您商量商量。”
①法语:我是个不可救药的人。
②法语:一个私生子。
③法语:既无名,亦无财富。
安德烈公爵用慈善的目光望着他。可是在他那友爱而温柔的目光中依旧显露出他的优越感。
“在我心目中,你之所以可贵,特别是因为唯有你才是我们整个上流社会中的一个活跃分子。你觉得舒适。你选择你所愿意做的事吧,反正是这么一回事。你以后到处都行得通,不过有一点要记住:你不要再去库拉金家中了,不要再过这种生活。狂饮、骠骑兵派头,这一切……对你都不适合了。”
“Quevoulez-vous,moncher,”皮埃尔耸耸肩,说道,“Lesfemmes,moncher,lesfemmes!”①
“我不明白,”安德烈答道:“LesfemmescommeilfautB,”②这是另一码事;不过库拉金家的Lesfemmes,lesfemmesetlevin③,我不明白啊!”
①法语:我的朋友啊,毫无办法,那些女人,那些女人啊!
②法语:像样的女人。
③法语:女人,女人和酒。
皮埃尔在瓦西里·库拉金公爵家中居住,他和公爵的儿子阿纳托利一同享受纵酒作乐的生活,大家拿定了主意,要阿纳托利娶安德烈的妹妹为妻,促使他痛改前非。
“您可要知道,就是这么一回事啊!”皮埃尔说道,他脑海中仿佛突然出现一个极妙的想法,“真的,我老早就有这个念头。过着这种生活,对什么事我都拿不定主意,什么事我都无法缜密考虑。真头痛,钱也没有了。今天他又邀请我,我去不成了。”
“你向我保证,你不走,行吗?”
“我保证!”
当皮埃尔离开他的朋友走出大门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钟。是夜适逢是彼得堡六月的白夜。皮埃尔坐上一辆马车,打算回家去。但是他越走近家门,他就越发感觉到在这个夜晚不能入睡,这时候与其说是深夜,莫如说它更像黄昏或早晨。空荡无人的街上可以望见很远的地方。皮埃尔在途中回忆起来,今日晚上必定有一伙赌博的常客要在阿纳托利·库拉金家里聚会。豪赌之后照例是纵酒作乐,收场的节目又是皮埃尔喜爱的一种娱乐。
“如果到库拉金家去走一趟该多好啊。”他心中想道。但是立刻又想到他曾向安德烈公爵许下不去库拉金家串门的诺言。
但是,正如所谓优柔寡断者的遭遇那样,嗣后不久他又极欲再一次体验他所熟悉的腐化堕落的生活,他于是拿定主意,要到那里去了。他蓦地想到,许下的诺言毫无意义,因为在他向安德烈公爵许下诺言之前,他曾向阿纳托利公爵许下到他家去串门的诺言。他终于想到,所有这些诺言都是空洞的假设,并无明确的涵义,特别是当他想到,他明天有可能死掉,也有可能发生特殊事故,因此,承诺与不承诺的问题,就不复存在了。皮埃尔的脑海中常常出现这一类的论断,它消除了他的各种决定和意向。他还是乘车到库拉金家中去了。
他乘马车到达了阿纳托利所住的近卫骑兵队营房旁一栋大楼房的门廊前面,他登上了灯火通明的台阶,上了楼梯,向那敞开的门户走进去。接待室内荡然无人,乱七八糟地放着空瓶子、斗篷、套鞋,发散着一股酒味,远处的语声和喊声隐约可闻。
赌博和晚膳已经完毕了,但是客人们还没有各自回家。皮埃尔脱下斗篷,步入第一个房间,那里只有残酒与剩饭,还有一名仆役;他内心以为没有被人发现,悄悄地喝完了几杯残酒。第三个房间传出的喧器、哈哈大笑、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