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歌的正午(5)
杨秀死后半年,一个著名的洲际冬运会即将在离他们小镇不远的地方召开。那是一个拥有著名滑雪场地的比他们的小镇大得多的镇子,陈生每年都要去那里几趟。随着那个镇子名气的日益显赫,来此度假观光的人就络绎不绝。他们大都是来滑雪和狩猎的。滑雪倒是千真万确的,但是狩猎只是流于形式,因为只有一群傻狍子在山上被放养着,就是它们,也不许游人开枪射击。即便如此,游客也觉得在深山密林里煞有介事地转上一圈寻找猎物是顶顶刺激的事。洲际冬运会惊动了省城的领导,他们三番五次来此考察,从赛场设施到饮食起居,无一疏漏,那个镇子也因此空前活跃起来。陈生被一个熟人叫到那里打零工。他先是在饭店帮厨,然后又去清理赛道。那年冬天的雪少得可怜,赛道上的雪稀疏得像八十岁老翁的白发,大赛在即积雪却很渺茫,老天又没有降雪的欲望,大部分的天气都是苍白的晴朗,偶尔有阴天,不过轻描淡写地飘下一层清雪,仿佛七仙女的裙裾稍稍曳了一下地。赛事迫在眉睫,组委会只好采取紧急措施,组织人力到几百里外大雪丰盈的一个村庄去取雪,用卡车运来,倾覆在蜿蜒起伏的赛道上。不幸的是,当夜一场狂风把那些珍贵的积雪从赛道上吹得无影无踪。组委会只得再次组织人力将雪运来,这回他们把雪装进草袋,一袋袋背到山上,并不撒开,等开赛时再铺开,不然怕会重蹈覆辙。幸而雪不会腐烂,能安然待命于草袋中。陈生也是背雪队伍中的一员,他每每把一袋袋雪背到山顶上的时候都要跟自己说一句:“咳,他们开会,我们挨累,真是的。”不过这次背雪使他挣到了一些现钱,他就用它们买烧饼和红肠来吃。待到比赛开始的那天,陈生已经回到了小镇。他从镇长口中得知为了那些雪,前前后后竟然花掉了几十万元,他的心便开始哆嗦了。及至他从电视上看到所有的运动项目不过是一些穿戴鲜艳却显臃肿的人在雪道上滑来滑去,或者由高空俯冲而下做出几个旋转动作,陈生便愤怒了,他想这些招式不就是一个玩吗?一个玩就如此兴师动众,如此豁出血本地投资,这世道简直太不像话了。他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那几十万元能给多少像杨秀这样的人动手术,结果他算出会有几十个,他就更加怒不可遏,觉得现在的风气太坏了,他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就满怀忧忿地进城告状。他原来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杨秀,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不是罪魁祸首了,他充其量只能算个帮凶。结果他颇费周折找到了告状的地方,理直气壮地阐明理由,满嘴溅着唾沫给人家讲是非曲直、善恶美丑,别人却一个个笑得一溜歪斜。他们说为了这个洲际冬运会,从国家到地方都格外重视,很多人都捐了款,只为了把这次运动会办得成功,它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名誉问题。陈生越听越糊涂,他就喘着粗气说:“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这些都是歪理。我也在电视上亲眼见了,不就是玩得花哨点么?玩上天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得落到地上过日子?”人们见他言行怪异,便怀疑他的精神有毛病。其中有一个人问了陈生所住的小镇的名字,然后悄悄到别的办公室拨通了这个镇子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办事员,他一听说陈生去告状了,就慌得找来了镇长。镇长来后又拨通了城里的电话,问明事情原委,知道陈生告的不是自己,就安心地对那人说:“陈生这人魔症,他的话你们别当真,我派人把他接回来,你们先把他看好,别让他上街时撞上了汽车。”刚好费青林的女儿要结婚,他还想着进城去办点陪嫁的东西,镇长就差他去接陈生回来。结果陈生遭到奚落后情绪一落千丈,费青林去买东西时陈生就呆呆地躬着背坐在旅馆的床上,连水也不喝一口。当费青林背着花花绿绿的嫁妆领着陈生出现在镇子的时候,刚好李泉要为老母亲的八十寿辰宰一只大鹅。李泉在门口提着肥鹅,哆哆嗦嗦地不敢下刀。陈生上前一手接过鹅,一手夺过刀,将鹅颈飞速地拧了个圈,就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