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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你那样玩世不恭。”

    “谁玩世不恭啦?”他有气无力地嘟哝了一句。

    “那么,你为什么要说是我的未婚夫呢?以前不是跟你讲得很清楚了吗?不是未婚夫嘛,你忘记了?”

    岛村并没有忘记。

    “师傅嘛,也许曾考虑过让少爷和我结婚。可也是心里想想而已,嘴里从来也没有提过。师傅这种心思,少爷和我都有点意识到了。然而,我们两人并没有别的什么。从来都是各自生活的。我被卖到东京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给我送行。”他记得驹子曾这样说过。

    那个男人病危了,而她却到岛村那里过夜。她还仿佛要委身于他似地说:“我爱怎样就怎样,一个快死的人怎能禁得住我呢?”

    正好在驹子送岛村到车站的时候,叶子赶来告诉她:病人不行了,要接她回去。尽管如此,驹子坚决不肯回去。因此,好像临终也没有见一面。由于曾经发生过这种事,岛村越发记住那个叫行男的男人了。

    驹子总是避而不谈行男的事。即使不是未婚夫妻,但为了给他赚一笔疗养费,不惜在这里当艺妓,那无疑也是一件“认真严肃的事情”吧。

    岛村虽然挨了一把栗子,可也没有生气的样子。驹子顿时觉得有点奇怪,一下子软瘫瘫地靠在岛村身上:

    “嗯。你真是个老实人。你好像有什么伤心事?”

    “孩子们在树上要看见咱们的。”

    “东京人真复杂,实在难捉摸啊。周围吵吵闹闹的,心不在焉吧?”

    “什么都心不在焉了。”

    “有朝一日连对生命也心不在焉了?上坟去吧。”

    “唔。”

    “你瞧,你压根儿就不想上什么坟。”

    “只是你自己感到拘束罢了。”

    “我一次也没有来过,是有点拘束哩。说真的,一次也没有来过。现在师傅也一起埋葬在这里,我想起来,真对不起师傅。事到如今,更不想上坟了。这种事真叫人扫兴啊。”

    “你这个人才真是复杂呢。”

    “为什么?既然同活着的人无法把事情说清楚,至少对死去的人也要说明白啊。”

    穿过寂静得几乎连冰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见似的松林,沿着铁路走过滑雪场下方,就有坟地了。在田埂稍高的一个角落里,只立着十来座旧石碑和地藏菩萨。每座坟都显得十分寒碜,光秃秃的,没有鲜花。

    然而,地藏菩萨后面那低矮的树荫里,突然现出了叶子的上半身。刹那间,她像戴着一副假面具似的满脸严肃的神色,用熠熠的目光尖利地对这边睃了一眼。岛村冷不防地向她行了一个礼,就在原地站住了。

    “叶子,你早啊。我去找梳头师……”驹子说了半句,突然吹来一阵旋风,像要把他们刮跑似的,她和岛村都缩成一团。

    一列货车轰隆隆地从他们旁边擦身而过。

    “姐姐!”喊声穿过隆隆的巨响传了过来。一个少年从黑色货车的车门挥动着帽子。

    “佐一郎,佐一郎!”叶子喊道。

    这是大雪天在信号所前呼喊站长的那种声音。像是向远方不易听见的船上的人们呼喊似的,话音优美得近乎悲戚。货车通过之后,就像摘下了遮眼布,可以清楚地看到铁路那边的荞麦花,挂满在红色的茎上,显得格外幽静。意外地遇见叶子,以至两人几乎没有留意火车奔驰而来,这一下子仿佛什么都给这列货车刮跑了。

    尔后,叶子的声音似乎比车轮声留下了更长的余韵。这是荡漾着纯洁爱情的回声。

    叶子目送着火车远去。

    “我弟弟乘这趟车,我真想到车站去看看。”

    “可是,火车不会在站上等你的呀。”驹子笑了。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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