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了姑娘的小指。
姑娘用四只手指握住从我肩膀上卸下来的右胳膊。只有小指头空闲着,它仰向手背,指甲尖轻轻地触到了我的右胳膊。只有年轻姑娘的柔软手指才能够弯成这种形状。对于长着一双硬邦邦的手的男人来说,这是无法相信的。从小指根处形成直角向手掌的方向弯曲。而且近旁的指关节也弯曲成直角,另一近旁的手指关节也曲成直角。这样,小拇指就自然地划出了一个四方形,四方形的一边就是无名指。
我的眼睛透过这个四方窗有了窥视的位置。如果说它是窗未免太小,充其量是个窥视孔或眼镜罢了,可不知为什么我却能感觉到是扇窗。是一扇能窥视到户外的紫花地丁的窗。仿佛是有点微光的白皙小拇指的窗框,或是小拇指的眼镜边缘,我更愿让眼睛靠近它。我闭上了一只眼睛。
“是窥视装置……?”姑娘的胳膊说,“您看见什么啦?”
“自己那间微暗的老房间啊。五支光电灯的……”我还没说完话,又像叫喊似地:“不,不对,看见了。”
“看见什么啦?”
“又看不见了。”
“您看见什么啦?”
“颜色啊。是淡紫色的光啊。模模糊糊的……在那淡紫色里,有红色、金色的米粒般大小的许多小圆圈,飞也似地旋转着呐。”
“那是因为您累了呀。”
姑娘的一只胳膊把我的右胳膊放在床上,用指腹温柔地抚摩了我的眼帘。
“红色金色的小圈圈,也有变成大齿轮在旋转吗……在那齿轮中,不知道是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又消失……”
齿轮也罢,齿轮中的东西也罢,是看见了还是好像看见了,我都不知道。
没有留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种暂时的幻觉。这种幻觉是什么东西呢?我想不起来了。我说:“你想让我看到什么幻影呢?”
“不,我来是为了消除幻影的呀。”
“是消除往昔的幻想吧,憧憬和悲伤的……”
姑娘的手指和手心的动作,在我的眼帘上停住了。
“是头发留得很长,一松散开来,就垂到肩膀和手腕上吗?”我脱口而出,提出了个想不到的问题。
“是的,能垂到。”姑娘的一只胳膊回答,“入浴洗发时,是用热水,也许这是我的习惯吧,最后总要用凉水把头发冲洗到全凉了。这冰凉的头发垂到肩膀、手腕上,还抚触到乳房,舒服极了。”
当然,那是一只胳膊的母体的乳房。姑娘可能未曾让人抚触过它,冲洗后的冰凉的湿发抚触乳房的感觉,恐怕不好意思说出口吧。离开了姑娘的身体而前来的一只胳膊,大概也离开了母体的姑娘的谨慎、或者说也离开了腆吧。
我安上了姑娘的右胳膊,现在成了我的右胳膊,我用左手掌悄悄地捂着这只胳膊最上端的可爱的圆弧形。我感到在手掌心里的,仿佛是姑娘胸脯那还没长大的圆弧形。肩膀的圆弧形逐渐产生胸脯的圆弧形,变得柔软了。
姑娘轻轻抚触了我的眼睛。她的手掌和手指被我的眼帘温柔地吸住,渗透到眼帘里。眼帘里温乎而湿润。这种温乎乎的湿润,还不断扩散,渗透到眼球里。
“血液在流通。”我轻声地说,“血液在流通。”
这时候,没有发出类似发现自己的右胳膊同姑娘的右胳膊互相调换时的那种惊叫声。我的肩膀也罢,姑娘的胳膊也罢,更没有出现痉挛或颤栗的现象。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血液通向姑娘的胳膊,姑娘胳膊的血液也流向我的体内。
胳膊最上端的堵塞和拒绝,不知什么时候也没有了。清纯的女人的血液流入我体内,犹如此时此刻。可是,像我这样的男子的污浊的血液流向姑娘的胳膊,当这只胳膊返回姑娘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