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艺人们玩了一小时,到这个旅馆的浴室去。她们一再邀我同去,
可是已有三个年轻女人在,我推托了。后来,舞女马上又一个人跑上来,转告了千代子的话:
“姐姐说,要你去,给你擦背。”
我没有去,跟舞女下五子棋。好下得意外地好,同荣吉和别的女人们循环赛,她可以不费力地胜过他们。五子棋我下得很好,一般人下我不过。跟她下,用不着特意让一手,心里很愉快。因为只我们两个人,起初她老远地伸手落子,可是渐渐她忘了形,专心地俯身到棋盘上。她那头美得有些不自然的黑发都要碰到我的胸部了。突然她脸一红。
“对不起,要挨骂啦,”她说着把棋子一推,跑出去了。这时,妈妈站在公共浴场前面。千代子和百合子也慌忙从浴室出来,没上二楼就逃了回去。
这一天,荣吉在我的房间里从早晨玩到傍晚。纯朴而似乎很亲切的旅馆女掌柜忠告我说,请这样的人吃饭是白浪费。
晚上我到小旅店去,舞女正跟妈妈学三弦。她看到我就停下,可是听了妈妈的话又把三弦抱起来。每逢她的歌声略高一些,妈妈就说:
“我不是说过,用不着提高嗓门吗!”
荣吉被对面饭馆叫到三楼厅房去,正在念着什么,从这里可以看得见。
“他念的是什么?”
“谣曲呀。”
“好奇怪的谣曲。”
“那是个卖菜的,随你念什么,他也听不懂。”
这时,住在小旅店里的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鸟店商人打开了纸隔扇,叫几个姑娘去吃菜。舞女和百合子拿着筷子到隔壁房间去吃鸟店商人剩下的鸡火锅。她们一起向这个房间回来时,鸟店商人剩下的鸡火锅。她们一起向这个房间回来时,鸟店商人轻轻拍了拍舞女的肩膀。妈妈露出了一副很凶的面孔说:
“喂喂,不要碰这孩子,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舞女叫着老伯伯老伯伯,求鸟店商人给她读lt;lt;水户黄门漫游记gt;gt;。可是鸟店商人没多久站起身来走了。她一再说“给我读下去呀”,可是这话她不直接跟我说,好象请妈妈开口托我似的。我抱着一种期望,拿起了通俗故事本。舞女果然赶忙靠到我身边。我一开口读,她就凑过脸来,几乎碰到我的肩头,表情一本正经,眼睛闪闪发光,不眨眼地一心盯住我的前额。这似乎是她听人家读书的习气,刚才她和鸟商人也几乎把脸碰在一起。这个我已经见过了。这双黑眼珠的大眼睛闪着美丽的光辉,是舞女身上最美的地方。双眼皮的线条有说不出来的漂亮。其次,她笑得象花一样,笑得象花一样这句话用来形容她是逼真的。
过了一会儿,饭店的侍女来接舞女了。她换了衣裳,对我说:“我马上就回来,等我一下,还请接着读下去。”
她到外面走廊里,垂下双手行着礼说:“我去啦。”
“你可千万不要唱歌呀,”妈妈说。她提着鼓微微地点头。
妈妈转过身来对我说:“现在她恰巧在变嗓子。”
舞女规规矩矩地坐在饭馆的二楼上,敲着鼓。从这里看去,她的后影好象就在隔壁的厅房里。鼓声使我的心明朗地跃动了。
“鼓声一响,满房里就快活起来了,”妈妈望着对面说。
千代子和百合子也同样到那边大厅去了。
过了一小时的工夫,四个人一同回来。
“就是这么点……”舞女从拳头里向妈妈的手掌上倒出了五角零碎的银币。我又读了一会儿《水户黄门漫游记》。他们又谈起了旅途上死去的婴儿,据说,那孩子生来象水一样透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可是还活了一个星期。
我仿佛忘记了他们是巡回艺人之类的人,既没有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