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杨桐
这枝红叶的确甚美,藤壶皇后看了也很注目,但见枝上缚着一封小小的打成结的信,一如往日作风。藤壶皇后深恐被侍女们看见,脸色骤变。想道:“他此心终是不死,实在教人烦恼。所可惜者,此人虽思虑周至,却有时做出大胆妄为的事来,外人见了得不怀疑?”便把这枝红叶插在花瓶里,供在檐下柱旁了。
藤壶皇后写给源氏大将的信,所谈的只是一般的事情,以及关于皇太子有所请托之事,是严正的答谢信。源氏大将看了,想道:“她如此小心,多么顽强!”不免心中怨恨,然而回想自己过去对皇太子照顾无微不至,如今倘使忽然疏远,深恐外人怀疑,怪他变心。便在藤壶皇后出宫之日进宫去探望皇太子。
源氏大将进宫,先去参见皇上,朱雀帝此时正空闲无事,便和他共话今昔沧桑。朱雀帝的相貌非常肖似桐壶院,而比他稍稍艳丽,神情优雅而温和。两人相对,共诉丧父之恸。源氏大将与尚侍胧月夜的关系尚未断绝的消息,朱雀帝也曾闻知,并且有时从胧月夜举止之间也看得出来。但他想道:“此事有何不可!倘是尚侍入宫后开始的,确是不成体统。但他们是早有关系的,那么互相心交,并无不称之处。”因此并不责备源氏大将。俩人谈论种种事情,朱雀帝将学问上的疑义请源氏大将讲解,又谈论恋爱的诗歌,顺便说到六条妃子的女儿斋宫赴伊势那天的事,赞叹斋宫容貌之美丽。源氏大将也毫无顾忌,叙述那天在野宫访晤六条妃子时黎明的情景。
二十日的月亮迟迟地升起,夜色清幽可爱。朱雀帝说:“此刻正是饮酒作乐之时!”但源氏大将起身告辞,奏道:“藤壶母后今晚出宫,臣拟前往东宫探望太子。父皇遗命,嘱臣看顾太子,太子又别无保护人,臣理应尽力照拂。由于太子情分,对母后亦当体恤。”朱雀帝答道:“父皇遗嘱,命朕视太子如己子,故朕亦甚为关心。惟特地张扬其事,亦有所不便,故常保留在心中。太子年龄虽幼,而笔迹异常优秀。朕躬万事愚庸,有此聪颖之太子,顿觉面目增光也。”源氏大将又奏:“大体而言,太子确甚聪颖,竟有成人模样。然而年仅六龄,终未成器。”便将太子日常情况详细奏闻,然后退朝。
弘徽殿太后的哥哥藤大纳言的儿子头弁,自从祖父右大臣专权以来,变成了一个青年红人,目空一切。此时这头弁正前往探望其妹丽景殿女御,恰巧源氏大将的前驱人低声喝着,从后面赶上来。头弁的车子暂时停住,头弁在车中从容不迫地朗诵道: “白虹贯日,太子畏之!”意思是讥讽源氏将不利于朱雀帝,源氏大将听了实在难堪,然而不便和他计较。因为弘徽殿太后痛恨源氏大将,对他态度十分冷酷,太后的亲信便常常嘲弄源氏大将。源氏大将不胜其烦,但也只得装作不听见,默默地走过了。
此丽景殿女御是朱雀帝的妃子,在亲戚关系上是帝的表妹。
战国时,燕太子丹使荆轲刺秦皇,看见白虹贯日,知道是失败之兆,心中恐惧。
他来到东宫时,藤壶皇后尚未退出。他就托侍女转达:“刻因参见陛下,故至此夜深时方来请安。”此时月色甚美。藤壶皇后听见源氏大将来了,便想起桐壶院在世时情状:当时每逢如此良宵,必有丝竹管弦之兴,何等繁荣热闹!如今宫殿依然不改,而人事变态实多,可胜叹哉!便即景吟诗,命王命妇传告源氏大将:
“重重夜雾遮明月,
遥慕清辉饮恨多。”
源氏大将隔帘隐约听到藤壶皇后的动静,觉得异常可亲,立刻忘记了对皇后的怨恨,流下泪来。便答道:
“清辉不改前秋色,
夜雾迷离惹恨多。”
昔人不是也痛恨‘霞亦似人心,故意与人妒’么?”
重重夜雾比喻右大臣派的人,明月比喻朱雀帝。
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