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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须磨
又讲了许多悲痛的话,使得满殿宫人吞声饮位。

    凡是见过源氏公子一面的人,看到他今天那种愁闷模样,没有一个不悲叹惋惜,何况平日经常伺候他的人。连公子认也不认识的做粗工的老婆子和洗刷马桶的人,只因一向深蒙公子恩顾,也都以今后暂时见不到公子为恨。朝中百官,谁不重视此事,公子从七岁起就昼夜不离父皇左右,凡有奏请,无不照准。因此百官无不仰仗公子鼎力,谁不感恩在心?身分高贵的公卿、弁官之中,受恩者亦甚多。等而下之,不可胜数。其中也有些人,并非不知恩德,只为目前权臣专横,不得不有所顾忌,因而不敢亲近源氏公子。总之,举世之人,无不痛惜源氏公子之离去。他们私下议论并怨恨有司之不公,但念:不顾自身利害而前去慰问,对源氏公子有何裨益?于是只作不知。源氏公子当此失意之时,感到人多冷酷无情,处处慨叹世态之炎凉。

    出发之日,与紫姬从容谈心,直至日暮,照例于夜深时分启程。公子身穿布衣便服,旅装极度简陋。对紫姬说:“月亮出来了。你且走出来些,目送我出门吧。今后离居,欲说之事定然堆积满胸。过去偶尔小别一二日,也觉胸怀异常郁结呢!”便把帘子卷起,劝她到廊下来。紫姬正在伤心饮位,只得强自镇静,膝行而前,在公子身旁坐下,月光之下,姿态异常优美。源氏公子想:“假令我身就此长辞这无常之世,此人将堕入何等苦楚之境涯!”便觉依依难舍,不胜悲戚。但念紫姬今已颓丧,若再说此话,势必使她更加伤心,便故意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吟道:

    “但教坚守终身誓,

    偶尔生离不足论。

    想必是短暂的。”紫姬答道:

    “痴心欲舍微躯命,

    换得行人片刻留。”

    源氏公子见她如此痴心相爱,便觉难于抛舍。但天明后人目众多,有所不便,只得硬着心肠出发了。

    一路行去,紫姬的面影常在眼前,终于怀着离愁乘上了行舟。暮春日子甚长,是日又值顺风,申时许已到达须磨浦。旅途虽甚短暂,但因素无经验,觉得又是可悲,又是可喜,颇有新奇之感。途中有一个地方,名叫大江殿,其地异常荒凉,遗址上只剩几株松树。源氏公子即景赋诗:

    “屈原名字留千古,

    逐客去向叹渺茫。”

    他望见海边的波浪来来去去,便吟唱古歌:“行行渐觉离愁重,却羡波臣去复回。”这古歌虽是妇孺皆知,但在目前情景之下,吟之异常动人,诸随从听了无不悲伤。回顾来处,但见云雾弥漫,群山隐约难辨,诚如白居易所云,自身正是“三千里外远行人” 了。眼泪就象桨水一般滴下来,难于抑止。源氏公子又吟诗道:

    “故乡虽有云山隔,

    仰望长空共此天。”

    触景生情,无不辛酸。

    源氏公子在须磨的住处,就在从前流放于此而吟“寂寞度残生”的行平中纳言的住处附近。其地离海岸稍远,是幽静而荒凉的山中。自墙垣以至种种建设,均甚别致,与京中绝不相同。有茅葺的屋及芦苇编的亭子,建筑形式别有雅趣,与环境颇为调和。源氏公子想:“此地与京中完全异趣,倘我不是流放而来此,倒很有趣味呢。”他便回想起以前种种浪漫行为来。

    此古歌见。

    白居易《冬至宿杨梅馆》诗云:“十一月中长至夜,三千里外远行人;若为独宿杨梅馆,冷枕单床一病身。” 古歌:“今夕牛女会,快桨银河渡。桨水落我身,点滴如凝露。”见《古今和歌集》。

    行平姓在原,中纳言是其官名。其诗云:“若有人寻我,请君代答云:离居须磨浦,寂寞度残生。”见《古今和歌集》。

    源氏公子召集附近领地里的吏目,命令他们从事土木工程;就把同来的良清当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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