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薄云
与贵人之列,又恐被人耻笑。 ……”源氏内大臣看了这回信,很可怜她,但也无可奈何。
就选定了一个黄道吉日,悄悄地命人准备一切应有事宜。明石姬到底舍不得放弃这孩子;但念孩子的前程要紧,也只得忍受痛苦。不但孩子而已,乳母也非同去不可。多年以来,她与这乳母晨昏相伴,忧愁之日,寂寞之时,全靠二人互相慰藉。如今这乳母也走了,她更形孤单,安得不伤心痛哭?乳母安慰她道:“ 这也是前定之事。我因意外之缘,幸得侍奉左右。多年以来,常感盛情,念念不忘,岂料有分手之日?虽然今后会面机会甚多,但一旦离去左右,前往逢迎素不相识之人,心中好生不安呵!” 说着也哭起来了。
过不多天,已是严冬腊月,霰雪纷飞。明石姬更觉孤寂。她想起此身忧患频仍,异乎常人,不禁悲伤叹息。她比平常更加疼爱这小宝贝了。有一天大雪竟日,次日早晨,积雪满院。她平日难得到檐前闲坐,这一天回思往事,预想将来,偶尔来到檐前,坐眺池面冰雪。她身上穿着好几层柔软的白色衣衫,对景沉思,姿态娴雅。试看那鬟髻和背影,无论何等身分高贵的女子,其美貌也不过如此。她举起手来揩拭眼泪,叹道:“今后再逢着这样的日子,更不知何等凄凉也!”便娇声哭泣起来。继而吟道:
“深山雪满无晴日,
鱼雁盼随足迹来。”
乳母哭泣着安慰她道:
“深山雪满人孤寂,
意气相投信自通。”
到了这雪渐渐融解之时,源氏公子来了。若是平日,公子驾临不胜欢迎。但想起了他今天所为何来,便觉心如刀割。明石姬固然知道此事并非别人强迫她做,全是出于自己心愿。如果自己断然拒绝,别人决不勉强。她深悔做错了事。但今天再拒绝,未免太轻率了。源氏公子看见这孩子娇痴可爱地坐在母亲膝前,觉得自己与明石姬之间宿缘非浅!这孩子今年春天开始蓄发,现已长得象尼姑的短发一般,茸茸地挂到肩上,非常美丽。相貌端正,眉目清秀,更不必说了。源氏公子推想做母亲的把这孩子送给别人之后悲伤悬念之情,觉得异常对不起明石姬,便对她反复说明自己的用意,多方安慰。明石姬答道:“但愿不把她看作微贱之人的女儿,好好地抚育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流下泪来。
小女公子还不识甘苦,只管催促快快上车。母亲亲自抱了她来到车子旁边,她拉住了母亲的衣袖,咿咿哑哑地娇声喊道:“ 妈妈也上来!”明石姬肝肠断绝,吟道:
“小松自有参天日,
别后何时见丽姿?”
未曾吟毕,已经泣不成声。源氏公子对她深感同情,觉得此事的确使她痛苦,便安慰她道:
“翠叶柔条根根柢,
千秋永伴武隈松。
但请徐徐等待。”明石姬也觉得此言甚是,心情稍安,然而终于悲伤不堪。乳母和一个叫做少将的上级侍女,拿着佩刀和天儿 与小女公子同乘。其他几个相貌美好的青年侍女和女童,另乘车子相送。源氏公子一路上纪念留在邸内的明石姬,痛感自身犯了何等深重的罪恶!
武隈地方,以产夫妇松(双松并生者)著名。此诗以夫妇松喻自己及明石姬,并谓不久迎接她去同居。
天儿是一种布娃娃,小儿带在身边,认为可以避凶灾。
到达二条院时,天色已黑。车子赶近殿前,那些乡村里出来的侍女们,看见灯烛辉煌,繁华热闹,气象迥异他处,觉得到这里来当差有些不惯呢。源氏公子派定向西的一间为小女公子的居室,内有特殊设备,小型的器具布置得异常美观,西边廊房靠北的一间,是乳母的居室。小女公子在途中睡着了。抱她下车时并不哭泣。侍女们带她到紫夫人房中,给她吃些饼饵。她渐渐发觉四周景象不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