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槿姬
相思若从心中起,愁苦无时不缠身。”见《河海抄》。
我不能改变初心。”源氏公子无可奈何,真心怨恨槿姬;但倘就此怀着满腹怨恨而归去,又觉得象个渔色青年,太不成样子。便对宣旨等说:“我今如此受人奚落,外人知道了定然当作笑柄,你们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正象古歌所说:‘若有人问答不知,切勿透露我姓氏!’我就不客气拜托了。”又同她们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但闻侍女们相与谈论:“啊呀,太对人不起了!小姐待他如此薄情,真想不到呵!他并没有轻佻浮薄之相,真冤枉了他。”
此古歌见《古今和歌集》。
槿姬并非不识源氏公子风度之优美与情感之丰富。但她认为:如果向他表示好感,势必被他看作与世间一般夸赞他的女子同等模样,且我这轻飘的内心必将被他看穿,又觉可耻。所以对他万万不可表示爱慕。她只能在收到来信时作无关紧要的复信,保持不即不离的关系。或者当他来访时叫侍女传言答话,但求不失礼貌。她自念近年来怠于佛事,常思出家修行,以赎罪愆。但倘在此时立刻出家,和他决绝,则又类似情场失意的行径,势必惹起世人纷纷议论。她深知人言可畏,所以非常小心,对身边的侍女也不泄露真情,只在自己心中秘密打算,逐渐准备修行之事。她有许多兄弟,但皆非同母,一向疏远,近来他们这宫邸里境况日渐萧条。当此之时,有源氏公子那样的红人诚恳地上门来求爱,邸内的人无不巴望其成功,几乎都同源氏公子一条心。
源氏公子也并非魂梦颠倒地强欲求爱。只因槿姬的冷淡出乎意外,教他就此罢休,终不甘心。况且他的人品与威望异常优越,对世情物理无不精通,对人情冷暖积有经验,自己也觉得比从前阅世更深了。如今到了这年龄,还要东钻西营地求爱,已经应该顾忌世间诽议了。然而若再空无所得,岂不更被世人当作笑话?他心绪混乱,不知如何是好,多天不曾回二条院宿夜。因此紫姬便如古歌所咏:“暂别心如焚,方知戏不得。”她竭力忍耐,然而有时禁不住流出眼泪来。源氏公子对她说:“你的神色和往常不同,是什么道理?教我想不通了。”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着意温存。这一对恩爱夫妻的姿态,真是画也画不出来。源氏公子又说:“母后弃养之后,皇上一直悲伤愁叹,我看他十分可怜。加之太政大臣逝世,代理乏人,而政务纷繁,我不得不常居宫中,因此好几天没有回家。你觉得不惯,怨恨我,也自难怪。但现在我决不象从前那样浮薄了,你可放心。你虽然已是大人,但是还象小孩一样不能体谅人,不能了解我的心情,真是遗憾!”一面说着,一面替她整理额发。紫姬越发撒娇了,背转了头,一直默不作声。源氏公子说:“你这种孩子脾气,不知道是谁养成你的。” 心中却想道:“世事无常,人寿几何!连这个人也和我两条心肠,真教我伤心呵!”左思右想,闷闷不乐良久。后来又对她说:“ 近来我对槿姬偶有交往,大约你又在疑心我了。这全是瞎猜,不久你自会明白真相。此人脾气向来孤僻,不喜交游。我只是在寂寞无聊之时,偶尔写封信去和她开开玩笑,教她懊恼一下而已。她在家里空闲无事,有时也难得复我一信。并不是认真的恋爱,所以没有什么事实值得向你讲。你应该想转来,切勿为此事懊恼。” 这一天他镇日在家抚慰她。
有一天,瑞雪纷飞。雪积得很厚了,晚来犹自不停。雪中苍松翠竹,各有风姿,夜景异常清幽。两人映着雪光,姿态更增艳丽。源氏公子说:“四季风物之中,春天的樱花,秋天的红叶,都可赏心悦目。但冬夜明月照积雪之景,虽无彩色,却反而沁人心肺,令人神游物外。意味之浓厚与情趣之隽永,未有胜于此时者。古人说冬月无味,真乃浅薄之见。”便命侍女将帘子卷起。但见月光普照,一白无际。庭前木叶尽脱,萧条满目;溪水冻结不流。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