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蝴蝶
乐师的是每人白色衣衫一袭,或绸缎一卷,各有等差。赐夕雾中将的是女装一袭,外加淡紫面绿里的常礼服一件,秋好皇后复紫夫人的信中有云:“昨日船游之乐,令人艳羡欲泣。
但得君心无歧见,
我将随蝶访春园。”
其答诗如此,皇后与紫姬才华均甚优越。但恐皇后于诗道不甚擅长,此赠答之诗,未得称为佳作也。
迦陵频伽是佛经中一种鸟的名称。此鸟鸣声甚美。
自不必说,昨日参与船游的侍女之中,凡皇后身边的侍女,紫姬都赐与优美的赏品,为免烦冗,概不详述。在这六条院中,此种游宴歌舞之事,几乎昼夜不绝。人人欢笑度日,诸侍女自然也都无忧无虑,恣意享乐。各殿女眷,时时互通音问。
且说玉鬘自从踏歌会时与紫姬等见面之后,常常对诸人通讯问候。玉鬘教养深浅如何,紫姬等未能深悉。但觉其人富有才气,而又温柔恭谨,对人一见如故。因此大家对她怀有好感。恋慕她的人很多。然而源氏认为此事不可草草决定。而他自己心中,恐怕也觉得不愿长此做她的父亲,所以有时竟想通知她的真父亲内大臣,揭穿实情,以便公然娶她、夕雾中将对玉鬘较为亲近,常常走近她的帘幕旁边。玉鬘也亲自与他答话。此时玉鬘总是羞人答答。夕雾则确信人人知道他们是姐弟关系,所以对她一本正经,绝不发生爱欲。内大臣家诸公子不知道玉鬘是他们的异母妹,常假手夕雾,对她表示万般想思。玉鬘对他们全不动情,只是私下感到兄妹之爱,心中怀着说不出的痛苦。她独自思量:总得教真的父亲知道我在这里才好。然而并不向源氏说出,只装作全心全意地依赖他,象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她并不酷肖母亲,然而也有几分相似,才气则比夕颜更胜。
四月朔日更衣,始穿夏服。此时人心顿感轻快,天色也不知不觉地变得异常明朗。源氏闲暇无事,常常饮酒作乐,悠游度日。玉鬘收到各方情书,越来越多。源氏看见此事果然不出所料,颇感兴趣,常常到玉鬘那里去,查看她的情书。见有应该答复的,劝她答复。玉鬘则含情不语,颇有难色。兵部卿亲王求爱未久,便已焦灼不堪,在情书中申恨诉怨,源氏看了吃吃地笑个不住。后来对玉鬘说:“在许多亲王之中,我对这位皇弟早就格外亲昵。只是风流之事,一向绝不谈起。如今已入中年,却给我看到了如此热烈的情书,倒很有趣,但也怪可怜的。你总得回他一信才是。凡是略解风情的女子,都知道除了这位亲王之外,世间更无可与交谈之人。他确是个风流公子。”他想用这话来打动这青年女子的心,然而玉鬘只觉得难以为情。
承香殿女御的哥哥髭黑右大将,本来装得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现在也学谚语所谓“爬上恋爱山,孔子也跌倒”,苦苦地向玉鬘求爱了。源氏觉得此事另有一种趣味。他查看一切情书,发现有一封信,写在宝蓝色中国纸上,香气浓烈,沁人心肺,摺叠得非常小巧,怪道:“这封信为何摺叠得这样好?”便把信打开,但见笔迹非常秀美,内有诗云:
“思君君不知,我心常恻恻,
犹似岩中水,奔腾而无色。”
字体潇洒而时髦。源氏问道:“这是谁的信?”玉鬘不能爽快地回答。于是把右近叫来,对她言道:“凡遇写此种情书的人,务须仔细探究其人来历,好好地答复。好色爱玩的时髦小伙子为非作恶,不能完全归咎于男子。据我亲身经历看来,女子不答复男子,男子痛恨她冷酷无情,此时难免做出违心之事。女子若是身分低微之人,而不理睬男子,男子便怪她无礼,亦不免做出非礼之行。男子若是并无深情,来信只是吟花咏蝶,而女子也用风雅态度对付他,则反而煽动了他的热情。此时可以不睬,就此绝交,女子亦不任其咎。倘男子只是逢场作戏,偶尔寄书,则女子切不可立刻作复,否则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