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梦浮桥
曾告诉别人。”
薰大将只因微闻其事,故特来此探询。现已证实这个以为死亡了的人确系活着,吃惊之余,但觉如同做梦,忍不住要流下眼泪来。但在这道貌岸然的僧都面前,毕竟不好意思露出此态,便改变想法,装作若无其事。但僧都早已察知他的心事,想起薰大将如此疼爱此女,而其人在现世已变得与亡人相似,都是自己的过失,获罪良多,便说道:“此人为鬼怪所缠附,也是不可避免的前世宿业。想来她是高贵之家的小姐,但不知因何失错而飘零至此?”薰大将答道:“以出身而论,她也可说是皇家的后裔吧。我本来也不是特别深爱她的,只因偶然机缘,做了她的保护人,却想不到她会飘零到这地步。可怪的是有一天影迹全无地消失了。我猜想她已投身水中,但可疑之处甚多,在这以前一直不明实情。现在知道她已出家为尼,正可减轻她的罪孽,真乃一大好事,我心实甚欣慰。只是她的母亲正在悲伤悼惜,我将以此消息向她告慰。但你的妹妹数月以来严守秘密,如今传述出去,岂不违反了她的本意?母女之情是不会断绝的。她母亲不堪其悲,定将前来探访呢。”接着又说:“我今有一不情之情:可否请你陪我同赴小野一行?我既闻知此女确悉,岂能漠然置之不理?她如今虽已出家为尼,我也想和她谈谈如梦的前尘。”僧都看见薰大将神色非常感伤,想道:“出家之人,自以为已经改变服装,断绝尘欲了,然而即使是须发都剔光的法师,也难保不动凡心。何况女人之身,更不可靠。我倘引导他去见此女,定将造成罪孽,如之奈何!”他心中惶惑恼乱,终于答道:“今日明日有所障碍,未能下山。且待下月奉陪如何?”薰大将心甚不快。但倘对他说“今天定欲劳驾”,急于欲行,又觉得不成体统,便说:“那么再见吧。”就准备回去。
薰大将来时随带着浮舟的弟弟小君童子。这童子的相貌生得比其他弟兄清秀。此时薰大将召唤他前来,对僧都说道:“这孩子和那人是同胞,先派他去吧。可否请你备一封介绍信?不须说出我的名字,但言有人要来访问就是了。”僧都答道:“贫僧倘做介绍,势必造成罪孽。此事前后情况,既已详细奉告,则大将只须自行前往,依照尊意行事,有何不可?”薰大将笑道:“你说作此介绍势必造成罪孽,使我颇感羞惭。我身沉浮俗世之中,直至今日,真乃意外之事。我自幼深怀出家之志,只因三条院家母生涯岑寂,惟与我这一个不肖之子相依为命,这就成了难于摆脱的羁绊,致使我身缠上了俗世之事。这期间自然升高了官位,使我行动不能随心所欲,空怀着道心而因循度日。于是世俗应有之事日渐增多。不论公私,凡是不可避免之事,我都随俗应酬。若是可避免的,则竭尽浅陋之知识,恪守佛法之戒律,务求不犯过失。自问学道之心,实不亚于高僧。何况为了区区儿女柔情之事,岂肯干犯重罪!此乃决不会有之事,请勿怀疑。只因可怜她的母亲正在悲伤愁叹,所以想把岁闻情状传告,使她得知详实。但得如此,我心不胜欣慰了。”他叙述了从小以来深信佛法的心愿。僧都认为确是实情,心甚赞善,对他说了许多尊贵的佛理。其间天色渐暮,薰大将思量此时顺路赴小野投宿,机会正好。然而毫无关系,贸然前往,毕竟有所不便。心烦意乱了一会,思量不如返京都去。此时僧都注目于浮舟之弟小君,正在赞誉他。薰大将便告道:“就委托这孩子,请你略写数行交他送去吧。”僧都便写了信,交付小君,对他说道:“今后你常常到山上来玩吧。须知我对你不是没有因缘的。”这孩子并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接受了信,随着薰大将出门赴小野去。到了那里,薰大将叫随从人等稍稍散开,叮嘱大家静些。
且说小野草庵中,浮舟面对绿树丛生的青山,正在寂寞无聊地望着池塘上的飞萤,回思往事,借以慰情。忽然那遥远的山谷之间传来一片威势十足的开路喝道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