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彼埃特罗马格罗!”
“皮恩!”
一个看守送他到牢房,一开门,皮恩惊叫一声。他在平台上看得没错,走路吃力的那个犯人正是彼埃特罗马格罗。
“你认识他?”看守问。
“不认识他才怪呢!他是我的老板。”皮恩说。
“这下好了,你们整个公司都搬到这里来了。”看守说完,关上门走了。彼埃特罗马格罗关进来才几个月,但皮恩见到他,好像已过去许多年。他皮包骨头,皮肤焦黄,脖子干瘦,胡子也好长时间没刮了,坐在牢房角落的一层草上,双臂像枯枝一样耷拉在两侧。他看见皮恩,抬起双臂。在皮恩和他的老板之间,惟一的关系就是吵闹打架。可现在皮恩看到他这个样子,既高兴又感动。
彼埃特罗马格罗讲话与以往不同:“皮恩,你也来了!”说话时声音沙哑,伤心,没有骂人话。看得出来他也高兴见到皮恩。他拉住皮恩的手腕,但不是像以前那样为了揍他;他用无神的黄眼睛看着他,说:“我病了,皮恩,病得很重。这些狗杂种不愿意送我去医务所。在这里真是让人什么也搞不懂:现在这里只有政治犯,总有天,也会把我当成政治犯枪毙我。”
“他们打我了。”皮恩说道,并指给他看伤痕。
“那么说你也是政治犯。”彼埃特罗马格罗说。
“是的,政治犯。”皮恩说。
彼埃特罗马格罗想了想,说:“是的,肯定是政治犯。我早就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因为你早就讲过监狱。因为一个人进过一次监狱,就再也离不开了。放他出去多少次,他还进来多少次。当然了,如果你是政治犯就另当别论了。你看,假如我以前知道,从小我也干政治了。因为犯普通罪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偷得少的进监狱,偷得多的有楼房、别墅。犯政治罪和犯普通罪一样都要进监狱。干什么事都要进监狱。只希望:有那么一天,出现一个美好的世界,不再有监狱了。这是一位政治犯向我这么保证的:很多年前,他和我一起坐牢,留着黑胡子,后来死在牢里。我认识普通人,认识管粮的,收税的,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就是不认识像政治犯这样的好人。”
皮恩不太明白这段话的意思,但他可怜彼埃特罗马格罗,好心地看他脖子上一起一伏的颈动脉。
“你看,我的病使我不能小便,我需要治疗。可在这里坐在地上,在我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黄色的尿。我不能喝酒,可我真想醉上一个星期。皮恩,刑法是错误的,里面写的都是一个人在生活中不能做的事情:偷盗、杀人、窝藏赃物、挪用公款等,而没有写一个人处在一定条件中,如果不做这一切,可以做什么事情。皮恩,你在听吗?”
皮恩看他没刮胡子的黄脸像狗脸一样,感到他的喘息也吹到自己脸上。
“皮恩,我快死了。你应该向我发誓,照我说的发誓,我发誓:为不再有监狱,为重写刑法典而战斗一生。你说:我发誓。”
“我发誓。”皮恩说。
“记住了吗,皮恩?”
“记住了,彼埃特罗马格罗!”
“现在帮我逮虱子,我身上都爬满了。会捻死虱子吗?”
“会。”皮恩说。彼埃特罗马格罗看了看衬衣里面,然后给皮恩一个衣边。
“注意看衣缝里。”他说。为彼埃特罗马格罗逮虱子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但他令人怜悯。他血管里充满黄尿,也许活不了多久了。
“店铺,店铺怎么样?”彼埃特罗马格罗问。不管是老板还是伙计都不大喜欢那工作,但现在他们开始谈论那落后的工作。皮革和细绳的价格,谁将为邻居修鞋。现在两人都在监狱里坐在牢房角落里的草堆上,逮着虱子,谈论水罐以及鞋和换鞋底,而不痛斥自己的工作。这在他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