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的研究(1)
其它方面我更易辨认出自己的同类。可我的同类到底在哪里?是的,这就是哀怨,这就是它。他们在哪里?无处不有而又处处不见。也许就是我的邻居,跳三下就到,我们常常互相呼唤,他来过我这里,我却没去过他那边,他是我的同类?我不知道。虽然在他身上我没看出任何迹象,但这有可能。若这有可能,那可就没有不可能的事了。当他处在远处时,我凭借所有的想象力,像做游戏一样在他身上还能找出一些让我似乎感到亲切的东西,可他一旦站在我面前,我臆造出的一切简直就成了笑话。一只年迈的狗,比刚够中等个儿的我还矮一截,褐色的短毛,走路抬不起脚,由于患病左后腿还有点儿拖。除了他,我已好久没和谁如此亲密地交往了。我勉强还能忍受他,我挺高兴的。当他离去时,我总要冲他的背影喊几句顶顶亲切的话,当然不是出于爱,而是对他感到气愤,因为一看到他的背影,看到他拖着腿、扭着过于低矮的屁股悄悄走开的样子,我就又觉得他极其讨厌。有时我觉得,若无意间将他称作我的同类真是在自我讥讽。即使在我们交往时,我在他身上也找不出任何同类的痕迹。虽然他聪明,其学识对我们此时的关系来说也足够了,我大概能跟他学不少东西,但我要找的是聪明和学识吗?我们谈的一般都是当地的问题,当时我真吃惊——我的孤独生活使我的目光在这方面更加尖锐,对一只普普通通的狗来说,为了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为了免遭常常出现的最大的危险,即使情况并非十分不利,他得要多少智慧啊。科学虽然定出各种准则,但即使在远处粗线条地理解它们也极为不易,当理解了它们之后,真正的难题才会出现,即按照当地的情况运用它们,在这方面几乎谁也帮不了你,几乎每个小时都会给你提出新难题,每一小块新土地都会给你提出它特有的难题。谁也不能断言,连需求一天少似一天的我也不能断言,自己已经定型,自己的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在自行流逝。这一切无穷无尽的艰辛——为了什么目的?不就为了永远将自己掩埋在沉默里,不就为了永远也别让谁再拖出来。<strike></str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