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打手
等,全是胡说八道。瞧,他多胖呀,桦木条抽在他身上,最初几下连印子也不会留下。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胖吗?他去逮捕谁,就把谁的早点吃掉。他把你的早点也吃掉了吧?你瞧,我没说错吧。像他这样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晋升成打手,这是肯定的。”“也有像我这样胖的打手,”威廉坚持己见,同时解开了裤腰带。“别说话,”打手一面说,一面挥动桦木条,朝他的脖子抽去,他赶紧往后退,“你们不许说话,快把衣服脱下来。”“如果你放他们走,我就重重赏你,”K说,他再也没看打手一眼——干这种事情时,双方都得睁只眼,闭只眼——就拿出自己的钱包。“你大概打算以后也告我一状,”打手说,“让我也挨一顿打吧?不,不!”“你好好想想,”K说,“如果我当初想让这两个人受罚,现在就不会花钱要求饶恕他们了。我可以掉头就走,随手关上门,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回家去;但我不愿意这样做,我确实希望看见放他们走;如果我当时知道他们会挨打或者可能会挨打,那我决不会说出他们的名字。因为我认为他们是没有罪的。有罪的是机构,高级官员们才是有罪的。”“正是这样,”看守们大声说道,他们脱得光光的背上立即挨了一鞭。“如果你打的是一位高级法官,”K一面说,一面夺下打手重新举起的鞭子,“我就不会让你住手,相反,会再给你一份钱,鼓励你干这件好事。”“你讲的话很合乎情理,”打手说,“但是我拒绝受贿。我是在这里打人的,我得打他们。”那个名叫弗朗茨的看守大概希望K的干预能成功,因此,原先他尽量往后缩,现在却朝门口走来;他只穿着裤子,一到K面前,立即双膝着地,拽着K的手低声说:“如果你无法劝他饶恕我们俩,那你就想想办法,起码让他饶了我吧。威廉年纪比我大,比我耐打得多,另外他以前也挨过打,是几年前的事,我还从来没有这样丢过面子,况且我只是跟威廉学样而已,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的师傅嘛。我那可怜的心上人正在银行门口等着结果呢。我真惭愧,真可怜。”他把脸伏在K的外衣上,揩干了脸上的泪水。“我不能再等了,”打手说,他用两手握住桦条鞭,抽了弗朗茨一下,威廉吓得赶紧藏到角落里,偷偷地看着,连头都不敢转动一下。弗朗茨的喉咙里随即发出一声尖叫,凄厉而无望,好像不是人发出来的,而是某种刑具发出来的;叫声在过道里回荡,大概整座楼里都能听见。“别嚷,”K大声说道;他像发了疯似地站在那儿,朝着职员们可能闻声赶来的方向看,同时推了弗朗茨一把;他虽然没用多大力气,但也足以使这个已经一半失去知觉的人跌倒在地了。弗朗茨浑身抽搐,双手抠着地板,但即使这样他也免不了继续挨打。样条鞭朝着躺在地上的弗朗茨猛抽,鞭梢随着他在地上翻滚的频率而有规律地上下挥舞。远处已经出现了一个职员,在他后面几步,还有另外一个。K赶紧“呼”地一声把门关上,走到近处的一扇窗子跟前,打开了窗:窗下是一个院子。尖叫声完全停息了。K为了不让职员们走近,便嚷道:“这是我。”“晚安,先生,”他们回答道,“发生了什么事?”“没事,没事,”K答道,“院子里有一条狗在叫,就这么回事。”由于职员们仍然站着不动,K又说了一句:“你们可以回去工作了。”他不想和他们多谈,便朝窗外探出身去。过了一会儿,他又朝过道里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已经走了。但是他仍然留在窗前,不敢回废物贮藏室去,也不想回家。他的眼睛看着窗下,这是一个方形的小院子,周围全是办公室,所有的窗子现在都是黑洞洞的,只有最上面的几块窗玻璃却反射出月亮的微光。K怔怔地注视着院子的一个角落,那儿很黑,胡乱堆着几辆手推车。他因为自己没有能够使看守们避免挨打而深感失望。但是,这件事没有成功并不是他的错;如果弗朗茨不尖叫起来——确实很疼,但在这种时候应该控制自己,那么K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