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五
说到赛德茜丽亚,我应该先描述城的进口。你一定以为逐渐接近城门的时候会看见一列城墙从多尘的平原升起,守在墙外的海关人员已经在斜起眼睛望你的行李包裹。抵达城市之前,你一直还在城外;你穿过拱门便会发觉自己已经进了城;它坚固的厚度包围着你;石头上有刻纹,只要追随它粗糙的线条,你就可以看出图形。
假如你相信这个,你就错了:赛德酋丽亚不是这样的。你走了许多小时,却还弄不清楚是不是已经进了城或者仍然在城外。赛德茜丽亚是一个稀释在平原里的城市,向周围伸展,就像沼泽上一个没有岸的湖;暗淡的建筑物背靠背站在荒芜的田地里,混杂着木板钉成的围栏和铁皮小屋。街道的边沿上不时有一丛一丛简陋的建筑物,或高或矮,就像一只缺齿的梳子,让人觉得接近城市的中心了。可是你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些说不清性质的地方,然后是一堆工场和货仓、坟场、有韦氏转轮的游乐场、屠场;你走进一条有许多小店的巷子,不久就看到一些好像患了麻疯的郊区。
如果你向路人打听,“赛德茜丽亚在哪里?”他们会作出一个笼统的手势,意思可能是“就在这里”,也可能是“前面”或者“周围都是”或甚至“在你背后”。
“我想找的是城市,”你坚持着问。
“我们每天早上到这里来工作,”有人回答,另一些人却说,“我们晚上回来睡觉。”
“可是人们居住的城呢?”你问。
“一定在那边,”他们说,有些人抬起手臂斜斜指向地平线上的一丛阴影,而另一些人却指向你背后另一些尖顶。
“那么我是走过了头了?”
“没有,到前面去看看罢”。
于是你继续上路,从一个郊区走到另一个郊区,然后,离开赛德茜丽亚的时间到了。你向人打听出城的路,你又一次经过雀斑一样零乱的市郊;入夜;窗子亮起来,这边浓密些,那边疏落些。
你已经放弃打听这残破的四周环境是不是藏着一个可以让旅人辨认和记住的赛德茜丽亚,或者赛德茜丽亚仅仅是它自己的郊区。此刻使你烦心的是一个更苦恼的问题:赛德茜丽亚的外面是否还有外面?或者,无论你向城外走了多远,你是否只从一个过渡区到达另一个过渡区而永远无法脱身?
隐蔽的城市之四
几百年反反复复的侵略,使希奥朵拉吃尽了苦头;一个敌人刚刚被赶走,另一个敌人马上就强盛起来,威胁劫后余生的居民。天上的兀鹰飞走之后,他们就得对付蛇群;蜘蛛消失了,苍蝇就繁殖成为整片的黑;城市战胜了白蚁,却又备受钻木虫之苦。敌不过城市的动物逐一绝灭。居民剥掉它们的鳞片和甲壳,拔掉它们的鞘翅和羽毛,使希奥朵拉成为人的城市,至今仍然保留着这种特色。
可是,首先,多年来都不能肯定,最后的胜利会不会属于今天向人类主权挑战的最后一种动物:老鼠。每一代的老鼠都是杀不尽的,总有若干数目残留下来,继续繁殖出更强大的后代,它们不怕陷阱,不怕毒药。它们只需要几个星期就可以塞满希奥朵拉的阴沟。可是,充满杀机的、本领很大的人类,终于藉一次凌厉的大屠杀击溃了自大的敌人。
尸体和它们最后的跳蚤和最后的细菌给葬掉之后,这个动物大坟场变成了封闭的无菌城市。人终于重新建立起自己打乱了的世界秩序:再没有任何活的动物怀疑这一点。希奥朵拉图书馆的书橱里收藏着布封和林纳欧斯的著作,让人知道什么是动物。
最低限度,希奥朵拉的居民是这样相信的,他们想像不到有一种被忘掉的动物会从沉睡中醒觉。另一种动物自从被逐出未绝种的动物系统之后,曾经销声匿迹多年,此刻在存放古书的地库里又开始蠢动;它从柱顶和去水道上面跃起,蹲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