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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冷酷仙境(光、内省、洁净)
子渴了。”

    “啤酒可以么?还是喝水?”

    “啤酒可以。”

    女孩从电冰箱取出啤酒,连同杯子拿到客厅。趁这时间我拾起掉在沙发背后的手表看了眼时间:4 点16分。再过一个小时多一点天将放亮。我拎过电话机拨动自己住处的号码。还从来没有往自己房间打过电话,好一会才想起号码。无人接。等铃响到15次我放下话筒,再次拨通让铃响了15次。结果同样,无人接起。

    莫非胖女郎回到她那在地下等待的祖父那里去了?还是被来我房间的符号士或“组织”的人抓住带往什么地方了呢?不管怎样,我想她都一定临阵有余。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的应变能力都是我的10倍,而年龄仅及我一半。实非等闲之辈!我放下话筒,想到此生再也见不到那女郎,不禁生出几分怅惘,就像观望一个个沙发和吊灯被从倒闭的宾馆中运出,一扇扇窗口被关合,一幅幅窗帘被卸下。

    我们坐在沙发上边喝啤酒,边注视头骨闪闪烁烁的白光。

    “头骨是同你发生感应才发光的不成?”女孩问。

    “不晓得。”我说,“不过有那个感觉。也可能不是我,而同别的什么发生感应。”

    我把剩下的啤酒全倒进杯里,从从容容地喝干。黎明前的世界万籁无声,同森林中无异。地毯上东一件西一件扔着我的衣服和她的衣服:我的轻便西服、衬衫、领带、长裤,她的连衣裙、长筒袜、小背心之类。地上的衣服摊,我觉得似乎是我这35载人生的一个总结。

    “看什么呢?”

    “衣服。”我回答。

    “干吗看什么衣服?”

    “刚才还是我的一部分来着,你的衣服也是你的一部分。现在则不然。活像别人的别的衣服。看不出是自己的。”

    “怕是交欢的关系吧?”她说,“交欢之后,人往往变得内省。”

    “不,不是那么回事。”我手拿空杯说,“并非变得内省,只是注目于构成世界的许多琐碎部件而已。蜗牛、雨帘、五金店的商品阵列——对这类东西十分敏感。”

    “不收拾衣服?”

    “不必,那样蛮好,那样使人坦然。用不着收拾。”

    “再讲讲蜗牛。”

    “蜗牛是在洗衣店门前看见的。”我说,“没想到秋天里还有蜗牛。”

    “蜗牛一年到头都有的。”

    “想必。”

    “在欧洲,蜗牛具有神话意味。”她说,“外壳意味黑暗世界,蜗牛从壳中探头意味阳光普照。所以,人们一看见蜗牛,就本能地想打破外壳使它从里面亮相。这事可做过?”

    “没有。”我说,“你懂得的还真不少。”

    “在图书馆工作嘛,自然知道很多。”

    我从茶几拿起那盒七星烟,用啤酒屋的火柴点燃,再次眼望地毯上的衣服。她的淡蓝色长筒袜上压着我的衬衫袖。天鹅绒连衣裙腰部拧劲似的扭歪着,旁边薄薄的小背心如垂头丧气的旗。项链和手表扔在沙发上,黑皮挎包躺在屋角的咖啡桌。

    她脱掉的衣服看上去比她本身还像她。也许我的衣服看上去比我本身还像我。

    “干吗在图书馆工作?”我问。

    “喜欢图书馆。”她回答,“安静,到处是书,知识成堆。我不愿意在银行或贸易公司工作,也懒得当老师。”

    我朝天花板喷出一口烟,注视其行踪。

    “想了解我?”她问,“例如哪里出生,少女时代如何,读哪所大学,什么时候不再是处女等等。”

    “不,”我说,“现在不急。多少想了解一点。”

    “我也多少想了解一点你。”

    “在大海附近出生的。”我说,“每次台风过后的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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