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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然后爬下床,走到窗前,拉开帘布。窗外可以看见高速公路。公路上方漂浮着一弯白骨般的晓月。她披起我的睡袍。

    “回到月亮上去,你!”她指着月亮说。

    “冷吧?”我问。

    “冷,月亮上?”

    “不,你现在。”我说。时值2月。她站在窗前口吐白气。经我提醒,她才好像意识到寒意。

    于是她赶紧回身上床。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睡衣凉冰冰的。她把鼻尖顶在我脖颈上,鼻尖凉得很。“喜欢你。”她说。

    我本想说点什么,终未顺利出口。我对她怀有好感,两人如此同床而卧,时间过得十分惬意。我喜欢温暖她的身体,喜欢静静爱抚她的秀发,喜欢听她睡着时轻微的喘息,喜欢早上送她上班,喜欢收取她计算的——我相信的——电话费通知单,喜欢看她穿我那件肥大的睡袍。但这些很难一下子表达得恰如其分。当然算不得爱,可也不单单是喜欢。

    怎么说好呢?

    最后我什么也未出口,根本想不起词来。同时我感到她在为我的沉默而暗自伤心。她竭力不想使我感觉出来,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在隔着柔软的肌肤逐节触摸她脊骨的时候,我觉察到了这一点,清清楚楚地。我们默默地拥抱良久,默默地听着那不知名称的乐曲。

    “去和月球上的女人结婚,生个神气活现的月球人儿子。”她温柔地说。

    “那是再好不过。”

    月亮从豁然敞开的窗口探过脸来。我抱着她,从她的肩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月亮。高速公路上,不时有载着极重货物的长途卡车发出类似冰山开始崩溃般的不祥吼声疾驰而过。到底运载的是什么呢?我想。

    “早饭有什么?”她问我。

    “没什么新玩艺儿,老一套:火腿、鸡蛋、烤面包、昨天中午做的土豆色拉,还有咖啡。再给你热杯牛奶,来个牛奶咖啡。”我说。

    “好!”她微微浅笑,“做个火腿蛋,烤面包要加咖啡,可以吗?”

    “遵命。”

    “你猜我最喜欢什么?”

    “老实说,真猜不出来。”

    “我最喜欢的么,怎么说好呢,”她看着我的眼睛,“就是,冬天寒冷的早晨实在懒得起床的时候,飘来咖啡味儿,阵阵扑鼻的火腿煎蛋味儿,传来切面包的嚓嚓声,闻着听着就忍不住了,霍的一声爬下床来——就是这个。”

    “好,试试看。”我笑道。

    我这人决没有什么不正常。

    我的确如此认为。

    或许不能说是和一般人完全一样,但并不是怪人。我这人地道之至,且正直之极,直得如同一支箭。我作为我自己,极其必然而自然地存在于世。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大介意。因为别人怎么看与我无关。那与其说是我的问题,莫如说是他们的问题。

    较之我的实际,有人认为我更愚蠢迟钝,有人认为我更精明狡黠。怎么都无所谓。我所以采用“较之我的实际”这一说法,不过是同我所把握的自身形象相比而已。我在他们看来,现实中或许愚蠢迟钝,或许精明狡黠,怎么都不碍事,不必大惊小怪。世上不存在误解,无非看法相左。这是我的观点。

    然而另一方面,我心目中又有被那种地道性所吸引的人,尽管寥寥无几,但确实存在。他们或她们,同我之间,恰如冥冥宇宙之中飘浮的两颗行星,本能地相互吸引,随即各自分开。他(她)们来我这里,同我交往,然后在某一天离去。他(她)们既可成为我的朋友,又可成为我的情人,甚至妻子。在某种场合双方也会僵持不下。但不管怎样,都已离我而去。他(她)们或消极或绝望或沉默(任凭怎么拧龙头都不再出水),而后一走了之。我的房间有两个门。一个出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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