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uot;就死死睡了过去,刚刚睁眼醒来。我不大清楚那是不是梦。梦的内容全不记得了。也许根本就没做什么梦。即使不是梦,我耳畔也清楚听得你的声音。你大声叫了我几次,叫得我一跃而起。
醒来时,房间里并非漆黑一团。有月光从窗口皎皎泻入。好大好大的月亮如银色的不锈钢盘明晃晃悬浮在山丘的上方。的确很大很大,仿佛一伸手即可把字写在上面,从窗口射进来的月光宛如水洼亮晶晶积在地上。我从床上爬起身,狠命地想那到底是什么呢?拧发条鸟为什么用那般真切的语声呼唤我的名字呢?我胸口怦怦跳个不停。若是在自己家里,哪怕这深更半夜我也会霍地穿上衣服顺胡同一溜烟跑去你那里。但现在是在5万公里外的山中,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跑去,是吧?
你猜我干什么来着?
我现在赤身裸体,厉害吧?别问我为什么那样,别问。为什么我也说不明白。就请默默听下去好了。总之一把脱得精光,跳下床跪在月光皎洁的地板上。房间里暖气没有了,应该凉浸浸的,但我半点儿也不觉得冷。窗口泻入的月光似乎含有一种什么特殊的东西如薄薄的胶片上上下下整个包拢着我保护着我。我就这样光着身子呆呆征了半天。之后把身体各个部位依序暴露在月光之中。怎么说呢,那是极其顺理成章的。因为月光漂亮得简直令人无法置信。不能不叫人那么做。脖颈、肩膀、手臂、乳房、肚脐、腿,直到臀部和那里,就像洗澡似地一样一样静静贴附月光。
有谁从外面见了,首先惊异很不得了。怕要以为我头上的箍给月光弄掉了而成了quot;满月变态分子quot;。不过当然没人看见,不,那个摩托男孩在哪里看见了也未可知。那也无所谓。那孩子早已死了。如果他想看,如果这样可以满足他的话,我高兴给他看个够。
反正这时候谁也没看见我。我一个人这样呆在月光中。我不时闭起眼睛,想那些在水塘旁边睡觉的鸭子们,想白天我同鸭子人共同构筑的温馨的幸福心绪。也就是说,鸭子们对我好比是息灾咒或护身法宝。
我一直在那里跪了许久。全身一丝不挂,孤零零跪坐在月光中。月光把我的身体染成不可思议的颜色。我的身影长长映在地板上,真切地黑黑地映到墙壁上。看上去不像我的身影,仿佛别的女人的躯体,像成熟女子的腰肢。那身体不是我这样的处女,不似我这样棱棱角角的,而带有圆熟的曲线,乳房乳头也大得多。但不管怎样说那是我投出的影子,无非长些变形些罢了。我一动,影子也同样动。一时间我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直瞪瞪地审查影子与我的关系。为什么看上去那般不同呢?令人不得其解,看来看去也还是觉得奇怪。
拧发条鸟,往不可是有点不好解释的部分。能否解释好我没有信心。
简而言之,我突然哭了起来。就像有个电影导演什么的命令道quot;笠原May,突如其来地双手捂脸,放声大哭!quot;不过你别吃惊。这以前我始终瞒着你,其实我是哭鼻子鬼。一点点事就哭鼻子。这是我的秘密弱点。所以,无缘无故”哇”一声哭出来本身,对我不是什么稀罕事。每当我快要哭出时,我就迫使自己止住。一下子能哭,也一下子能不哭,也就是所谓quot;哭叫的乌鸦quot;。不料这时我却怎么也不能使自己不哭。简直像瓶盖砰一声弹出一样一发不可遏止。根本说来只因为哭的原因不清楚,自然不知如何止住。泪水涟涟而下,就好像伤口大开血流不止无法下手。眼泪哗哗直淌,想不到竟会有那么多眼泪。真担心再流下去会把身体所有水分流干变成木乃伊。
眼泪一滴接一滴声声淌落在月华的白色水洼,犹如光本来的一部分被悄然吸入其中。泪珠下落时因沐浴月光而如结晶体一般闪闪生辉璀璨动人。蓦然,我发现自己的影子也在流泪,泪影也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