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信纸也没了。
敏出门见罗马老朋友去了。我一个人在旅馆周围散步,途中见到一家咖啡馆,便进去歇息,就这样紧一阵慢一阵给你写信。简直像从无人岛上把信装入瓶内给你寄去。也真是奇怪,离开敏孤零零剩得自己一人,也没心绪找地方游逛了。罗马本是第一次来(也许不会来第二次了),却不想看什么古迹,不想看什么喷泉,不想买什么东西,而只是这样坐在咖啡馆椅子上,像狗似的呼哧呼哧嗅街头气息,观察来往行人的面孔--只这样我就十分满足了。
这么着,现在我蓦地意识到了--这样给你写信的时间里,我一开始说的“仿佛被分解得七零八乱的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变得淡薄起来,已经不那么困扰自己了,一如半夜给你打完长途从电话亭出来之时。你这人说不定有此现实效用。
你自己怎么认为呢?不管怎样,请为我祝福吧,祝我幸福和幸运。我肯定需要你的祝福。
再见!
又及:
大约八月十五日回国。回国后,趁夏天还没完,按约一起吃晚饭。
*
此后过了五天,从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一个法国村庄来了第二封信。这次比上次略短一些。堇和敏在罗马不再开租来的车,转乘火车去威尼斯。在那里整整听了两天维瓦尔第。演奏主要是在维瓦尔第当过司祭的教堂举行的。她写道:“这回维瓦尔第可听足了,往下半年不会再想听维瓦尔第了。”还介绍了威尼斯餐馆纸包鱼烤得多么够味。描写十分有感染力,我都恨不得马上跑去吃一顿同样的东西。
两人从威尼斯返回米兰,从那里飞到巴黎。在巴黎稍事休息(再次购物),乘火车赶往勃艮第。敏的好友拥有庄园般的大宅院,两人住在那里。在勃艮第敏也像在意大利一样转了几家葡萄酒仓库,谈妥买卖。午后得闲时,便把盒饭装进篮里去附近森林散步。葡萄酒当然也带上几瓶。“葡萄酒在这里梦一样好喝。”堇写道。
“对了,当初定在八月十五日回国,看来要有变更。我们在法国办完事后,有可能去希腊的海岛休整一下身骨。碰巧我在这里结识的一位英国绅士(货真价实的绅士)在那边一座什么小岛上有座别墅,让我只管随便用好了。竟有如此好事。敏也很积极。因为我们也需要休假,把工作丢去一边放松放松。我们准备躺在爱琴海雪白的海滩上,把两对美丽的乳房对着太阳,喝带松脂味儿的葡萄酒,尽倩仰望空中的流云--你不认为美妙之极?”
我认为是美妙之极。
下午我去市立游泳池稍微游了一会儿,回来路上在有冷气的酒吧看一个小时书,然后回房间,一边熨衣服一边正反两面地听《十年以后》的旧唱片。衣服熨了三件,唱片听了两面。之后拿出减价时买的白葡萄酒,对上沛绿雅矿泉水喝着,用录像机看事先录好的足球比赛。“我就不会那么传球”--每当出现传球场面,我便摇头叹息。批评陌生人的错误,既容易又悦意。
足球赛比完,我深深沉进沙发,茫然注视天花板,想象法国村庄里的堇。也可能现在已转移到希腊小岛上去吧,正躺在海滩上仰望空中流移的白云。总之她已同我天各一方。罗马也好希腊也好通布图也好阿尔甘达也好,哪一个都远在天边。并且往后她将更快更远地离我而去。这么想着,我心里一阵难受,感觉上就好像在狂风呼啸的黑夜紧紧贴在--一无缘由二无计划三无信条地贴在高高的石墙上的无谓的小虫。离开我后堇说她“孤单”,但她身边有敏。我可是谁都没有,只有自己,一如往日。
堇八月十五日没有返回,她的电话机里仍是“外出旅行”那句冷冰冰的留言。堇搬家后马上买了有留言录音功能的电话,再不用雨夜里撑伞跑去电话亭了。万全之策。我没往电话里留言。
十八日又打了一次,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