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铁棍的两只手在颤抖。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强健的胳臂变得软弱,膝盖酥软,心里不安。他举不起这支铁棍,他这辈子再也没有力气举起它去打击这无辜的小个子男人,凶手被带上来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恐惧,他哆哆嗦嗦,不得不靠着他的杀人铁棍支撑,以免由于软弱而跪下来,高大、强壮的帕蓬!
聚集起来的一万名男女老幼的情况也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变得像被情人的扭力征服的小姑娘那么柔弱。一种强烈爱慕的、温存的、完全幼稚可笑的爱恋感觉突然向他们袭来,的确,众所周知,这是一种喜欢这个小个儿杀人犯的感觉。他们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这像一种人们无法抑制的哭泣,像一种长久克制的哭泣从腹部产生,奇迹般地把一切阻力分化,把一切变成液体并冲刷干净。人们无非是液体,内心化作精神和灵魂,只是具有不定形的液体状态,他们觉得自己的心是不定的团块,在他们的体内晃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把自己的心放到身穿蓝色外衣的小个儿男人手中,无论如何:他们喜欢他。
格雷诺耶此刻在敞开的车门口站了几分钟,一动也不动。他身旁的那个随从已经跪了下来,而且一直向下做出完全拜倒的姿势,这种姿势只有在东方的苏丹和阿拉之前才经常见到。即使作出这样的姿势,他还是颤抖着,摇晃着,恨不得继续把身体趴下,使自己平躺到地上,钻进地里,直至到达地下。由于这种高尚的忠诚,他真想使自己沉到世界的另一头。卫队军官和警察局长两人都是刚强一的男子汉,他们的任务是现在把罪犯带到行刑台上交给刽子手,可他们再也无法完成协调的动作。他们哭泣着,把自己的帽子脱下来,再戴上,又把它们扔到地上,两人拥抱起来,再分开,无聊地在空中挥动着胳臂,绞着自己的手,抽搐着,犹如舞蹈病发作的人在做鬼脸。离得远的绅士们行为失去控制,激动万分。每个人都放任自己内心的欲望。女士们在看到格雷诺耶时把双手叉在怀里,幸福地叹息;另一些女士由于渴望追求这美丽的少年--他们觉得他就是这样--而不声不响地晕倒。先生们一个劲儿地从他们的座位上跳起来,坐下,再跳起来,呼啸呼啸地喘着气,手握着剑柄,仿佛要把剑抽出来。他们抽出剑,又把剑推回去,以致剑鞘发出响声;另一些先生默不作声地眼睛望着天空,两手痉挛地祷告;高贵的主教上身向前摇动,仿佛他要恶心呕吐似的,他的额头撞到膝盖上,直到他那顶绿色帽子从头上滚下来;这时他并不觉得难受,而是平生第一次沉醉在宗教的狂热中,因为在万民的眼前,一种奇迹发生了,因为至高无上的上帝已经在阻拦刽子手,他把世人认定为杀人犯的人宣告为天使。这种情况竟然发生在十八世纪!上帝多么伟大呀!而主教本身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他念着革出教门令,自己却不相信,只是为了安慰人民!啊,多么狂妄,多么信心不足!如今上帝创造了奇迹!啊,作为主教受到上帝如此惩罚,这是多么美妙的屈辱,多么甜蜜的可耻,多么仁慈!
街垒那边的人们在这时越来越不知羞耻,他们陶醉于格雷诺耶的出现所引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之中。谁开始看到他对只觉察到具修和感动;此时却充满着赤激影的贪欲;难起初只是赞叹和追求,此刻却是极度兴奋。所有人都认为那个穿着蓝色外衣的男子是他们所能想象的最美丽、最迷人和最完美的人:修女们觉得他是救世主的化身,魔王的信徒把他看成是冥界的放射光芒之神,开明人士认为他是最高的主宰,少女们相信他就是童话中的王子,而男人们以为他就是自己的理想的映象。所有人都感,到自己最敏感的部位已经被他识破,被他抓住,他击中了他们的爱的动地情况正是,仿佛这个男人存-万只手,仿佛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周围万人当中每个人的下身,用每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其最隐秘的幻想中最强烈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