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宜睡觉的,即使眼下的工作仅仅是等待。他回忆自己在巴尔迪尼工场里蒸馏所度过的夜晚:想起被熏黑的蒸馏器,想起闪烁着的火,想起他从冷却管把蒸馏液滴入佛罗伦萨壶时发出的响声。那时他得不时地观看火势,不断添加蒸馏用水,更换佛罗伦萨壶,补充蒸馏物。然而,他总觉得,仿佛他醒着不是为了做这些偶尔发生的事,而是有其自身的目的。甚至在这儿的房间里,草香的过程完全是单独进行的,这里甚至不适时地检查、翻转和忙活那个散发出香味的装着尸体的包包,都只会产生不利的作用--格雷诺耶觉得,甚至在这儿,他眼下醒着也至关重要。睡觉或许会危及事情的成功。
尽管他困倦,但醒着并等待对他并不难办。他喜欢这样等待。在对付那二十四个少女时,他也喜欢等待,因为这木是沉闷地等下去,也不是热切地等过来,而是一种附带的、有意义的等待,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积极的等待。在这种等待期间总是发生点什么,发生重要的事。即使这事情不是他本人做的,那么也是通过他而发生的。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他显示了他的高超技艺,他没出什么差错。这事业是奇特的,它必定会取得成功……他必须再等几个小时。这种等待使他心满意足。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像这几个小时有这么良好的感觉,这么平静,这么沉着,这么同自己融化为一体--即使他在山里也没有过--因为他深夜正坐在他的受害者身边,醒着等待。这是在他忧郁的脑袋里形成轻松愉快念头的喀则时机。
真奇怪,这些念头并未涉及未来。他没有想他在几小时后将要收获的香味,没有想用二十五个少女的香味制成的香水,没有想以后的计划、幸福和成就。不,他在回想自己的过去。他回忆自己这辈子生活的历程:从加拉尔夫人家和屋前那堆温暖的木头,直至他今天旅行到达散发鱼腥气味的拉纳普勒村。他想起制革匠格里马、吉赛佩·巴尔迪尼、德·拉塔亚德一埃斯皮纳斯侯爵。他想起巴黎城。它的成千上万层闪闪发光的令人作呕的烟雾,想起马雷大街、空旷土地、轻风、森林。他也想起奥弗涅山--他没有回避这种回忆--他的洞穴、无人生活的空气。他也回想他的梦幻。他是怀着内心喜悦的。动情回忆这些事情的。的确,当他如此回想时,他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走运的人,他的命运固然把他引人弯路,但最终却把他引到正确的道路上--不然,他怎么可能来到这儿,来到这漆黑的房间里,到达自己所希望的目标?每当他正确地进行思考,他就是一个真正有天才的个体。
他心里无比激动,萌发了恭顺和感激之情。quot;我感谢你,quot;他低声说道,quot;我感谢你,让一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你还是原来的你。quot;他如此激动,完全是出自内心。后来,他闭起眼睛--并非为了睡觉,而是陶醉于这神圣之夜。他嗅出女仆在隔壁房间平静地安睡,在过道那边安托万·里希斯在沉睡,他嗅到老板。雇工、狗、栏里的牲畜。整个地区和海没有什么在扰乱宁静。
有一次,他把一只脚转向一侧,轻轻碰到洛尔的脚。当然,并非碰到她的脚,而是裹着脚的那块布,布的下面有一层薄薄的油脂,这层油脂已经浸透了她的香味,她的美妙的香味。
当鸟儿开始鸣啥时--即离天亮还有相当长的时间--他站起身来,完成他的工作。他揭开布单,像揭橡皮膏似的把布从死者身上剥下来。油脂一下子就和皮肤脱离了。只是在隐匿部位还鼓着一点,他就用刮刀刮下。剩下一点油脂,他用绍尔的汗衫来擦。最后,他用这汗衫来擦洛尔的身子,从头擦到脚,擦得非常彻底,就连毛孔上的油脂碎屑连同最后的一丝一毫香味也从皮肤上擦下来。到这时,他才认为她真的死了,像花的碎屑一样萎缩、苍白和疲软。
他把汗衫扔到那车到香味、上面还留有少女的残存物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