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名物种种
挂在杖头。这些,因为名同而实异,遇见的时候尤其要注意。
还有一种情况,文字谈当时事而引用古名,于是名物就具有双重身分。例如明清时候,乡试考中称为举人,文人笔下经常喜欢古雅一些,称为“举孝廉”,这是把汉朝的选举制度移到后代用了。又如读清朝早年的文章,有时看到“某宗伯”,这说的是“钱谦益”,因为他作过南明的礼部尚书,这个官相当于《周礼·春官》的“大宗伯”,又因为他投降清朝以后又得了罪,著作成为禁书,人也就不好出头露面,所以以“某”代之。像这类蒙着双层面纱的名物,文言里很有一些,读的时候也要注意。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字面像是与名物无关,而骨子里却隐藏着名物。例如晋庾翼、孙盛著史,都名《晋阳秋》,而不名《晋春秋》,这是因为要避简文帝郑太后(名阿春)的讳。同样,唐朝人写文章,应该说“治乱”的地方要改说“理乱”,这是避高宗李治的讳。避讳之外,还有赐姓和改名,也属于这一类。例如读唐初的历史,有时会遇见李绩和他的孙子徐敬业,祖孙不同姓,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李绩本名徐世绩,辅助唐高祖李渊打天下立了功,赐姓李,成为李世绩;唐太宗李世民即位以后,因为避讳,删去“世”字,成为李绩。他的孙子敬业用本姓,所以名徐敬业。
上述四种情况之外,自然还会有其他类型,可以类推,不一一列举了。
怎么解决呢?总的原则是逐渐熟悉,具体办法是分几个方面循序渐进。
首先要熟悉通史方面的知识。这有两种意义。一、通史是个架子,所有名物都是可以而且应该摆在上面的,不熟悉这个架子,偶然碰到一个,不知道其所自来和应如何安放,疑难的程度就会更深。二、通史是按部就班地讲过去情况的,其中有不少正是名物,因而学历史正是熟悉名物的良好途径之一。
其次,还不很熟悉文言的人,讲,尤其自学,最好先看有注解的。有些文言读物,有旧注,有新注,一般是旧注简而新注详,旧注难懂而新注易懂,所以要尽量用新注本。注解无论如何详细,因为注的人与看的人程度不同,要求不同,总难免有不足的地方。并且,讲读文言,范围逐渐扩大,总难免会碰到没有注解的。所以必须学会利用辞书。这类辞书,现在常用的是《辞源》和《辞海》(各有新旧两种版本)。我个人的经验,文言,只要不是文字特别古奥(如《尚书》和《仪礼》)、内容特别艰深的(如《墨子》的经上下、大小取和《史记·天官书》),能勤于并善于利用辞书,其中的名物问题可以解决一大半。
有些还不能解决,或者希望了解得更全面更透彻,怎么办?这就要参考比较原始的材料。如有关明朝的取士制度,可以查《明史·选举志》或《续文献通考·选举考》。又如清初诗人王士禛作过扬州推官,如果想搞清楚这是个什么官,就可以查《清史稿·职官志》或《清文献通考·职官考》。由《史记》到《清史稿》,所谓“正史”共二十六部,绝大多数有“志”(《史记》名“书”)。通典、通志、通考之类所谓“政书”,总共十部,简称《十通》。合起来,真是汗牛充栋,通读当然很难,也没有必要;但是知道如何利用还是有好处的。
史志、政书之外,近人还有一些专讲某类名物的著作,如系统介绍历代赋税情况的,有陈登原的《中国田赋史》,概括介绍避讳情况的,有陈垣的《史讳举例》,专讲清朝科举制度的,有商衍鎏的《清代科举考试述录》,等等。这类书,内容各式各样,质量高低不一,非短文所能介绍。最好是多注意书目,然后要眼勤(碰到就翻翻,看看用处大不大),手勤(如认为有用,就把书名和内容提要记在小本子上,备考),这样日积月累,碰到疑难,知道如何对症下药,对于解决名物困难也是大有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