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历史情况(乙)
已经不是歌词。词的早期名称是“曲子”或“曲子词”,意思就是奏乐唱曲时的歌词。后来还有人称它为“乐府”,也是因为它是入乐的歌词。词还有另外的名称,如“长短句”,这是与诗的句式整齐(五言或七言)对比说的;
“诗余”,也许是词乃小道,不过是诗的尾声的意思。
词和诗在韵文系统里是近亲,所以诗余论者推想其间有蛋生于鸡的关系。其实词不是由诗演变而来,虽然辞藻和声律不能不受诗的影响。词与诗相比,有它自己的特点,其一,因为它是新兴的燕乐中所唱,所以声律方面有更严格更细致的规矩:歌词有调(如《菩萨蛮》),调有谱(如第一句是“平平仄仄平平仄”),有的还不只要求某字必平或必仄,还要求某字必须是某一种仄(如《永遇乐》末尾两字必须是“去上”),甚至要辨五音和阴阳。其二,因为经常用于花间、尊前,所以情调柔婉,离不开红灯绿酒,玉钏金钗。这两种特点限定词和诗有大分别。一是规格方面。诗相当简单,尤其近体,不过五七言律绝,共四种,就是细分,把平起、仄起和首句入韵、不入韵算在内,也不过十几种。词就多多了,清初王奕清等编《钦定词谱》,共收词调八百多个,有的调还包括不同的体,共两千多个。不同的调,字数有多有少,如《十六字令》只十六个字,《莺啼序》多到二百四十个字。少数调字少,不分片;绝大多数分作上下两片。过去根据字数多少,把词分为三种:五十八字以内为小令,五十九字至九十字为中调,字再多为长调(有异说)。押韵的方式变化多,隔几句押,换韵不换韵,如果换,换几次,各调有各调的规格。总之,因为规格复杂,要求严格,比诗难作。二是情调方面。诗词都是抒情的韵文,但表现的意境性质有分别。大体上说,诗宜于抒发较直率的感情,词宜于抒发较柔婉的感情,这就是昔人常说的,诗之境阔,词之言长。长是细致委婉,所以苏辛以前一直以婉约派为词的正宗。苏轼天性洒脱,写词难改本性,于是有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等名句,后来辛弃疾、张孝祥等也这样写,开创了豪放派,后代的文学史家以今度古,说这是词境的解放和进步。当时多数人并不这样看,如俞文豹《吹剑录》曾记载,某能歌的幕士说苏词“须关西大汉”“唱大江东去”。李清照《词论》说得更露骨,是“句读不葺之诗”,“往往不协音律”。这里我们不是评论婉约派和豪放派的高下,只是想说明词境和诗境有分别,或说词有特点,我们读词,应该了解并体会这个特点。比较下面的例:
(1)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杜甫《秋兴八首》)
(2)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苏轼《水调歌头》)
(3)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冯延巳《鹊踏枝》)
(4)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秦观《江城子》)
例(1)是诗,例(2)是李清照所谓“句读不葺之诗”,例(3)(4)是词。体会意境和情调,我们不能不承认,例(3)(4)所蕴含的,宜于用词表现,甚至说,不是诗所能表现的。
还有,词的意境和情调,不同的词调也不尽同,如《满江红》《贺新郎》之类偏于刚,在词调中占少数;《浣溪沙》《蝶恋花》之类偏于柔,在词调中占绝大多数。总之,词在韵文各体中已经发展到最精细的地步,其成就是应该受到重视的。
词最初是民间作品,可是从前,最早的词选本,后蜀赵崇祚《花间集》和无名氏《尊前集》,所收都是唐、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