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1) 禅宗史略
僧,在“道”上合为一家了。
三是行动的合流。这包括身的行和口的行。身,方面太广,由乐山林到念净土,等等,都是。这里着重说口,即大家熟知的清谈。坐蒲团,持塵尾,言简淡而意玄远,是名士和名僧都推崇向往的。这方面的实例,里到处可见。也只举两件。一件出自名士,见《简傲》篇:
王子猷(名徽之)作桓车骑(名冲)参军。桓谓王曰:
“卿在府久,比当相料理(意思是将照顾提升)。”初不答,直高视,以手版拄颊云:“西山朝来致有爽气。”与西山爽气相比,官职是太俗了。一件出自名僧,见《言语》篇:
高坐道人(帛尸梨蜜多罗)不作汉语。或问此意,简文(东晋简文帝司马昱)曰:“以简应对之烦。”
这位更进一步,干脆不说。六朝清谈,且不说骨髓,单说皮肉,简而不着边际,留有参的余地,说是“庭前柏树子”“德山棒”的前身,总不是牵强附会吧?
(六)辨析繁琐名相,尤其日子长了,难免怕,于是趋向另一端。我有时想,佛教以逆为顺,是由出生便带来艰苦的命运,因为不管你怎么呼喊万法皆空,总不能阻止如戏台上所扮演,有人“下山”了,有人“思凡”了。不得已,只好多说,如各种名数;深说,如追到阿赖耶识。这就引来另一种难,如果必须高明到玄奘法师、窥基大师那样,才能得解脱,那,就一般人说,只好安于不解脱了。可是放弃解脱(假定同意佛教对人生的看法)也难。两难之间挤出一条路,是用简便的办法求解脱,这就是禅宗的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七)简便办法还带来一种了不得的优越性,是易于普及。
比如有两种考试制度,一种,必须彻底通晓《瑜伽师地论》和《成唯识论》等,才能及格,一种,参个话头,继而听到驴叫,觉得像是有所知,也就及了格,投考的人很多,绝大多数会报考后一种吧?唐宋以来,寺院几乎都成为禅寺,禅寺里住的当然是禅僧,人数占了压倒优势(这是立宗的最重要的条件),我想原因主要就是这个。
5.3渊源传说
严格说,文字记下来的事都难免有传说成分。“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论语·子张》)两千多年前,这位外交家子贡已经有此怀疑。同理,我们似乎也可以说:“西施之美,不如是之甚也。”记事失实,有时是记忆不确,有时是道听途说越辗转越变;但有不少却是有意弄得走了样,古之某某帝本纪(多为颂扬),今之大字报(多为辱骂),可作为典型的例。宗教,多多少少要离开常识,甚至指鹿为马,为了争取信徒,而且要多多益善,就不得不乞援于神异。就是说,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前途,常常是乐得有传说;没有或有而不够,只好自己下手,使之无中生有,或变小为大,变缺为全。佛教,其中一部分的禅宗,当然有时也未能免俗。其间如何如何,难于确知,可以不说;结果总是,有了完整、美好但难于证实的谱系。难于证实,是传说。传说也是史,是传说的史。这史的质量,大致说是:西天部分,传说多而事实少;中土部分,基本是事实,但有因渲染而夸大的成分,尤以早期为多。
5.3.1灵山一会
禅宗的修持方法,强调以心传心。这个妙法最好是来自始祖。据传说,是来自始祖。《五灯会元》卷一:
世尊在灵山(案即灵鹫山,又名鹫峰,在王舍城东北四五里)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义为大)迦叶。”
《景德传灯录》卷一只说:
释迦牟尼佛……说法住世四十九年后,告弟子摩诃迦叶:“吾以清净法眼,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