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禅的影响(下)
居士、参政苏辙居士等多人,算作某某禅师的法嗣。拉这些人算作法嗣,当然也因为他们地位高,名声大,可以给禅林壮壮门面。但他们与禅有关系也应该是事实。这关系,有的并且不是一般的。这有多种情况。如庞蕴居士,至多是士而不是大夫,据禅宗典籍所传,造诣恐怕不低于南泉普愿、赵州从谂之流。又如裴休,以高官的身分拜倒在黄檗希运的门下,并为老师整理流传《传心法要》和《宛陵录》;张商英,即著名的无尽居士,官也作得不小,为了给禅宗争地位,还作了《宗禅辩》和《护法论》。再如官不很大的冯楫是:
公后知邛州,所至宴晦无倦。尝自咏:“公事之余喜坐禅,少曾将胁到床眠。虽然现出宰官相,长老之名四海传。”至(宋高宗绍兴)二十三年秋,乞休致,期以十月三日报终。至日,令后厅置高座,见客如平时。至辰巳间,降阶望阙肃拜,请漕使摄邛事。著僧衣履,踞高座,嘱诸官吏及道俗,各宜向道,扶持教门,建立法幢。
遂拈拄杖,按膝蜕然而化。(《五灯会元》卷二十)
这是名为官员而实已成为禅师,受影响当然是更深的。
还有的连官场的名也舍掉,那就成为百分之百的逃禅。这样的人,历朝都有不少。如王维就是典型的一位。他中年丧妻,不再娶。晚年在辋川别墅中隐居,读经参禅,正如他弟弟王缙《进王摩诘集表》所说:“至于晚年,弥加进道,端坐虚室,念兹无生。”这是名未出家而实出了家。白居易似乎也可以算。他官作得多而大,晚年像是灰了心,隐居香山,同和尚佛光如满结香火社,显然是不再想治国平天下,而想见性成佛了。宋朝仍是禅宗兴盛的时代,士大夫受影响而逃禅的自然也不会少。《五灯会元》卷十九记了突出的一位,是侍郎李弥逊居士:
二十八岁为中书舍人。常入圆悟(昭觉克勤)室。一日早朝回,至天津桥,马跃,忽有省,通身汗流。直造天宁(寺),适悟出门,遥见便唤曰:“居士且喜大事了毕。”公厉声曰:“和尚眼花作甚么!”悟便喝,公亦喝。
于是机锋迅捷,凡与悟问答,当机不让。公后迁吏部,乞祠禄归闽连江,筑庵自娱。
乞祠禄是辞实职,领退休金。住在小型禅院里,所求自然只是禅境的心体湛然。程度浅一些的,人数会更多,如正统儒家的欧阳修,晚年致仕,也是与禅师们亲近,自号六一居士了。其后到明代,李贽是个更突出的,因为不只心喜禅,而且剃了发。他官作到知府,罢官以后,聚徒授学,学王充,连孔孟也怀疑,这是因为思想早已稳稳地坐在禅榻上。受他的影响,公安派创始人袁氏兄弟(宗道、宏道、中道)也是既作官,又修道,积极时说说儒,稍一冷就到禅那里去寻求安身立命之地。明清之际的钱谦益也是这样,晚年失意,就“卖身空门”,“惟有日翻贝叶,消闲送老”(《与王贻上》书)。稍后,专说大人物,顺治皇帝是真想逃禅的;其孙和曾孙,雍正皇帝和乾隆皇帝,不真逃,可是取了圆明居士和长春居士的雅号。这风气仍然向下流传,直到民国初年还没有灭绝。如大官僚靳云鹏、大军阀孙传芳之流,下野之后,不知心怎么样,身却也是常在禅林了。
14.2.2正心修己
这是道德修养方面的事。古代儒家讲怎样用功,还分为多少层次,是:“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大学》)这所谓心,与《孟子》求放(跑出去)心的心大概一样,都是“常识”的,指思维能力的本源,正心,求心不放,不过是不胡思乱想,不求所不当求。到宋朝道学家,受禅门自性清净、即心是佛理论的影响,理也求深,于是常识的心升级,变为“玄学”的心。尤其是陆王,心的地位比在程朱那里更高,所讲习成为心学。这在前面,由学或知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