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我的名字叫黑
许是好奇,但不是因为我的故事,也不是面前杀戮场景的缘故。他似乎在期待某个好消息能带给他慰藉。当我确定他没有在看时,便一把抓起帽针,走到了一边。
毗邻浴室的宝库第三个房间有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塞满了上百个法兰克君主呈献的时钟。时钟停下之后——它们通常没多久就停了——便被收进这里。我走到那里,仔细检查奥斯曼大师宣称毕萨德用来刺瞎自的金针。
红色的日光渗隙而入,投射在灰尘满布的时钟上,从箱盒、水晶钟面和镶嵌的钻石反射而出,映得裹着淡红液体的金针尖端不时莹莹闪烁。传奇中的毕萨德大师确实用这个东西刺瞎了自己吗?奥斯曼大师也对自己做出了同样可怕的事吗?一只巨大时钟的摆锤上挂着一个摩洛哥小丑的吊饰,那是一个颜色鲜艳、手指大小的娃娃,它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没错!”显然,如果钟还可以动,这位头戴奥斯曼包头巾的小丑,将会随着每个钟点的报时,欢欣地点头——这是送礼的哈布斯堡国王与湛的钟匠为了娱乐苏丹陛下及他的后宫佳丽,特别设计的一个小玩笑。
我继续查阅了不少极为平庸的手抄本:正如侏儒跟说的那样,这些手抄本原属于帕夏们所有,他们被砍头后,难以计数的财产和宝藏被没收了,其中就有这些手抄本。那么多的帕夏被处决,以至于这些书册看也看不完。幸灾乐祸的侏儒表示,许多帕夏忘记了自己是苏丹的臣民,陶醉于个人的财富与权力,甚至为了彰显自己,编纂书籍,镀上金箔,以为他们是君或君王,这些人活该被砍头,他们的财产也该全部被充公。这些书有些是图集,有些是手绘本,或是插画诗集;即使在这些二流的书里,凡是遇到任何一幅席琳爱上胡斯莱夫肖像的图画,我都会停下来欣赏。
画中画,也就是,席琳在野外郊游途中遇见的胡斯莱夫肖像,从来不曾被细腻刻画。并不是细密画家没有能力描绘如此微小的细节,许多人拥有灵敏的巧手,能在指甲、米粒,甚至发丝上作画。然而,为什么他们没有画出席琳的爱情对象—胡斯莱夫脸上的五官细节,让者得以辨识?我一边随手翻阅一本顺序混乱的图集,一边想着这个问题,打算在下午某个时刻向奥斯曼大师请教,以便能够暂时忘却我的绝望。时候,一幅画在布上的迎亲图中有一匹马的画像吸引住了我的视线。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在那里,在我的面前,有一匹鼻孔特殊的马。它驮着一位妩媚的新娘,两眼看着我。这匹神奇的马仿佛准备向我吐露一个秘密。做梦般地,我大叫,但却发不出声音。
没有半分迟疑,我立刻抱起书卷,匆忙穿越各式物品和箱笼,跑向奥斯曼大师把摊开的书页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低头望向图画。
看不见他脸上有丝毫惊喜的火花,我开始耐不住性子。“这匹马的鼻子就跟我姨父书里的一模一样。”我说。
他把放大镜贴近马。他深深地弯下腰,眼睛凑向放大镜和图画,贴得如此之近,鼻子几乎就要碰到书页。
我受不了这片寂静。“如您所见,这匹马的风格和技巧不同于我姨父书中的马。”我说,“但鼻子是一样的。画家采用了中国画家的世界观。”我停顿了一会儿:“这是一列迎亲队伍,类似中国的图画,但其中的人物并不是中人,而是像我们一样的人”
大师的放大镜几乎要平贴到书页,他的鼻子紧贴着放大镜。为了看清楚,他不仅利用眼睛,甚至尽其所能利用他的头、颈部肌肉、老迈的背部和他的肩膀。长时间的寂静。
“马的鼻孔被剪开了。”半晌后他气喘吁吁地说。
我把头凑向他的头。脸贴着脸,我们盯着那个鼻孔看了好一会儿。我悲伤地发现,除了马的鼻孔被剪开之外,奥斯曼大师观看它们也有困难。
“您确实看见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