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
鞋子上的漏洞了,我和小马拉奇争抢家里的硬纸板和纸片。迈克尔只有六岁,他只能等着用剩下的。妈妈在床上教训我们要帮助小弟弟。她说:要是恁们不把弟弟的鞋子堵好,我就下床去,那就有恁们好看的了。你们要同情迈克尔,因为跟阿非玩,他太大了,跟你们玩,又太小了,他谁都打不过。
其他的穿戴就没这么费劲了,我穿着衬衫睡觉,也穿着它去上学,白天进进出出都穿着它,踢足球时是它,爬墙时是它,偷苹果时也是它。我去做弥撒和去兄弟会时,穿的都是它。我周围的人吸吸鼻子,一个个地走开了。要是妈妈能从圣文森特保罗协会得到一张新衬衫券,这件旧的就降为抹布,成月湿乎乎地搭在椅子上,或者妈妈就用它补别的衬衫;她也许会裁开它,让阿非穿上一阵子;最后,它会沦落到门底下,挡住从巷子里流进来的雨水。
上学时,我们专从巷子和后街走,以免碰上那些穿着体面、去公教学校上学的男孩子,以及那些去耶稣会“新月学院”上学的富家子弟。公教学校的男孩子穿的都是花呢夹克、暖融融的毛衣、衬衫和崭新发亮的靴子。我们清楚,这些人将来是要吃公家饭,协助那些掌管世界的人们的。“新月学院”的男孩子穿的都是校服,领巾在他们的脖子和肩膀上飘来荡去,使他们像一个个走在路上的骄傲的小公鸡。他们留着长发,从前额上披散下来,把眼睛遮住,这样就可以像英国人那样把额发往上一甩。我们清楚,这些人将来是要上大学,接管家族生意,掌管政府,掌管世界的。而我们将来会骑着自行车给他们送货跑腿,要么就是去英国的建筑工地找活儿干。我们的姐妹将来是要照看孩子、擦地板的,除非她们也去英国。我们清楚这个,为自己这副样子感到羞耻。要是富人学校的男孩子讥讽我们,我们就要跟他们打上一架,打得鼻子流血、衣衫撕破。老师们对我们的打架行为爱搭不理,因为他们的儿子都去了富人学校。他们会说:恁们没有权利朝上等人动手,恁们没有权利这样。
有时我回家时,会碰上妈妈和一个带小孩的陌生女人在炉子边聊天。妈妈看见她们在大街上逛悠,一旦她们开口问:你能给几个钱吗,太太?她的心就碎了。她从来就没有钱,只好把她们请到家里,喝口茶,吃点煎面包。要是夜里天气不好,就留她们在家里过夜,让她们挨着炉子,在角落里的一堆破布上睡觉。她把面包给了她们,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少吃几口。要是我们埋怨几句,她就说总是有更穷的人,我们可以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一点。
迈克尔也一样成问题。他总是往家里带迷路的狗和老头。有时,我回家时,会发现一条狗跟他待在床上。有些狗身上有伤,有些没有耳朵,还有些没有尾巴。在公园里,他遇到一帮孩子在折磨一条瞎了眼的猎犬,就打跑这帮孩子,抱起那条比他还大的猎犬,回家对妈妈说,这条狗可以吃他的晚饭。妈妈说:什么晚饭?家里能有一块面包就算幸运了。迈克尔说他的面包可以给狗吃。妈妈说这条狗明天必须送走,结果迈克尔哭了整整一晚上,早晨,他发现那条狗已经在他身边断气,就哭得更伤心了。他不想去上学,准备在马厩那边给狗挖个墓穴。他想让我们帮他一起挖,还要我们念玫瑰经。小马拉奇说,为一条狗祷告是没用的,你怎么能断定它是个基督徒?迈克尔说:它当然是条基督徒狗,难道我没有抱过它吗?他哭得更伤心了,妈妈让我们干脆都待在家里,不去上学了。我们实在是太高兴了,根本不介意帮迈克尔挖墓穴,我们还念了三遍《圣母颂》的祈祷词。我们可不打算一直站在那里,把不上学的大好日子都浪费在为一条死狗祈祷上。迈克尔虽然只有六岁,但他把老头们领回家时,总是自己设法生着炉子,给他们烧茶喝。妈妈说回到家看见那些老头用着自己心爱的茶缸,还在火边嘟嘟囔囔、抓抓挠挠的,都快把她逼疯了。她告诉布瑞迪。汉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