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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电报
    你怎么啦?

    我想是因为第一次吧。

    我对她说:等一会儿。我到厨房里把那个瓶子拿过来,把碘酒洒在她的伤口处。她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像个疯子似的在客厅里转个不停,又跑进厨房用水冲洗一番。擦干后,她说:主啊,你真够傻的,你不该往女孩子那里洒碘酒。

    我以为你被弄伤了。

    这件事情以后,我又给她家送了几个星期的电报。有时候我们在沙发上兴奋,但有些日子她咳嗽得厉害,能看出她十分虚弱。她从不告诉我她身体不好,从不告诉我她患有肺炎。邮局的男孩子们说我拿着一先令的小费,还有特丽莎。卡莫迪陪着,一定过得无比美妙。我从不跟他们讲我没拿到小费,从不跟他们讲绿沙发和兴奋的事,也从不跟他们讲每当她为我开门,看到她是那样虚弱时,我有多么痛苦。那一刻,我最想做的就是为她烧茶,坐在绿沙发上紧紧地拥抱她。

    一个星期六,我奉命将电报送到特丽莎母亲上班的伍尔沃斯百货公司。我尽量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卡莫迪太太,我经常给您送电报,我想那是您的女儿吧?特丽莎?

    是的,她住院了。

    她住的是疗养院吧?

    我说的是医院。

    她跟其他的利默里克人一样,不好意思说“肺结核”,而且,她也没给我一先令,压根就没有任何小费。我骑车去医院看望特丽莎,他们说你得是她的亲戚,还得是成人才行。我告诉他们,我是她表弟,八月就满十五岁了,他们却叫我走开。我骑车来到圣芳济会教堂,为特丽莎祈祷。圣弗兰西斯啊,烦请您转告上帝,告诉他,那不是特丽莎的过错,那些星期六我本可以不送她家的电报的。告诉上帝,特丽莎对沙发上的兴奋没有责任,是肺病迫使她这样做的。我爱她,就像您深爱着每一只小鸟、牲畜或鱼儿一样。求您告诉上帝,把她的肺结核弄走吧,我保证再也不碰她了。

    下个星期六,他们又给了我一封卡莫迪家的电报。在街上刚骑到一半,我就看见那扇百叶窗已经合上了,还看见门上有黑纱花圈,看见白色紫杠的吊唁卡。透过门和墙,我看见自己和特丽莎赤身裸体地在绿沙发上疯狂翻滚。我知道此刻她已经进了地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从门下把电报塞进去,又骑到圣芳济会教堂,乞求特丽莎的灵魂安息。我向每一座塑像祈祷,向彩色的玻璃窗祈祷,向苦路①祈祷。我发誓这一生将追求信仰、希望、慈善、贫穷、贞洁和顺从。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去做了四次弥撒,其中向苦路做了三次,又念了一整天的玫瑰经。我不吃不喝,到处走,一到僻静的地方就大哭,乞求上帝和贞女玛利亚能够宽恕特丽莎。卡莫迪的灵魂。

    星期一,我骑着邮局的自行车,跟着送葬的队伍来到墓地,站在远处一棵树的后面。卡莫迪太太在流泪哀号,卡莫迪先生抽着鼻子,一脸茫然。牧师背诵起拉丁语祈祷词,在棺材上洒了圣水。

    我想到牧师跟前去,到卡莫迪夫妇跟前去,我想告诉他们我是怎样把特丽莎送进地狱的。他们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打我,骂我,用坟墓上的土砸我,随他们的便吧。但是,我还是站在树后没有动,看着送葬的人们都离去了,只剩下掘墓人在填土。

    霜很快染白了坟墓上的新土,我想到特丽莎在棺材里的寒冷,想到她的红头发和绿眼睛。我无法理解自己心中涌动的情感,然而我知道这种事情,我经历过家人的死,巷子里的人

    的死,以及活生生的离别,但是,它们都没有这一次令我心痛。我希望再也不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天快黑了,我骑上自行车离开墓地。我还有电报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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