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添些下饭。又吃了半个时辰,算还了酒钱。管营、差拨先去了。次后那两个低着头也走了。
转背不多时,只见林冲走将入店里来,说道:“小二哥,连日好买卖。”李小二慌忙道:“恩人请坐,小二却待正要寻恩人,有些要紧话说。”有诗为证:
谋人动念震天门,悄语低言号六军。
岂独隔墙原有耳,满前神鬼尽知闻。
当下林冲问道:“甚么要紧的事?”李小二请林冲到里面坐下,说道:“却才有个东京来的尴尬人,在我这里请管营、差拨吃了半日酒。差拨口里讷出高太尉三个字来,小人心下疑惑。又着浑家听了一个时辰,他却交头接耳,说话都不听得。临了只见差拨口里应道:‘都在我两个身上,好歹要结果了他。’那两个把一包金银递与管营、差拨,又吃了一回酒,各自散了。不知甚么样人?小人心下疑,只怕恩人身上有些妨碍。”
林冲道:“那人生得什么模样?”李小二道:“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余岁。那跟的也不长大,紫棠色面皮。”林冲听了大惊道:“这三十岁的正是陆虞候,那泼赖贼,敢来这里害我?休要撞着我,只教骨肉为泥!”李小二道:“只要提防他便了,岂不闻古人言:吃饭防噎,走路防跌。”
林冲大怒,离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寻。李小二夫妻两个捏着两把汗。
当晚无事,次日天明起来,洗漱罢,带了刀,又去沧州城里城外,小街夹巷,团团寻了一日。牢城营里,都没动静。林冲又来对李小二道:“今日又无事。”小二道:“恩人,只愿如此。只是自放仔细便了。”林冲自回天王堂,过了一夜,街上寻了三五日,不见消耗。林冲也自心下慢了。
到第六日,只见管营叫唤林冲到点视厅上,说道:“你在这里许多时,柴大官人面皮,不曾抬举的你。此间东门外十五里有座大军草场,每月但是纳草纳料的,有些常例钱取觅。原是一个老军看管,如今我抬举你去替那老军来守天王堂,你在那里寻几贯盘缠,你可和差拨便去那里交割。”林冲应道:“小人便去。”当时离了营中,径到李小二家,对他夫妻两个说道:“今日管营拨我去大军草料场管事,却如何?”李小二道:“这个差使,又好似天王堂。那里收草料时,有些常例钱钞。往常不使钱时,不能够这差使。”林冲道:“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李小二道:“恩人休要疑心,只要没事便好了。只是小人家离得远了,过几时挪工夫来望恩人。”
就在家里安排几杯酒,请林冲吃了。
话不絮烦,两个相别了。林冲自到天王堂取包裹,带了尖刀,拿了条花枪,与差拨一同辞管营,两个取路投草料场来。
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那雪早下得密了。但见:
凛凛严凝雾气昏,空中祥瑞降纷纷。
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
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
若还不到三更后,仿佛填平玉帝门。
林冲和差拨两个在路上,又没买酒吃处,早来到草料场外。
看时,一周遭有些黄土墙,两扇大门。推开看里面时,七八间草屋做着仓廒,四下里都是马草堆。中间两座草厅。到那厅里,只见那老军在里面向火。差拨说道: “管营差这个林冲来替你回天王堂看守,你可即便交割。”老军拿了钥匙,引着林冲分付道:“仓廒内自有官司封记。这几堆草,一堆堆都有数目。”
老军都点见了堆数,又引林冲到草厅上。老军收拾行李,临了说道:“火盆、锅子、碗碟都借与你。”林冲道:“天王堂内,我也有在那里,你要,便拿了去。”老军指壁上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