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夫人赖婚
红娘奉命,又替张生斟满一杯。
张生道:“多谢老夫人抬爱,晚生拜领了!”说罢,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张生颇能饮酒,其所以说“不善饮酒”,一来是今天要和小姐成亲,如果喝得醉醺醺的,和小姐同床共枕,小姐必定不快。二来是要给丈母娘留下一个好印象,不要把女婿看成个酒鬼。张生两杯酒下肚,老夫人心想,酒已劝了两杯,估计张生的脑袋,大概已经在天旋地转了。老夫人说道:“红娘,去把小姐叫出来,和先生行礼!”老夫人用“行礼”这两个字眼,是经过斟酌的。如果要她说“行婚礼”,她是死也不肯出口的,而只有“行礼”最妥切,你说行常礼也行,说行大礼也可,说行婚礼也合适。
小红娘是个千伶百俐的人,这次也被骗过了。听到老夫人命她叫小姐出来行礼。心里高兴万分,哪里还有余暇去品味“行礼”这两个字的奥妙,一心以为“行礼”还不就是举行婚礼的意思,所以立即答应道:“是!红娘就去!”说罢,先是文文雅雅地走出内堂,一到老夫人看不见的地方,便飞也似地往妆楼上奔去。
再说莺莺小姐,今天尚不知道母亲宴请张生,要“另有要事商量”。因昨天红娘奉了老夫人之命去请张生今大小酌之事,回来并未告知小姐。红娘想,给小姐说了,又要兴奋得一夜睡不着,今天做新娘子精神不振不好看。另外让她今天知道也可以使得她高兴得措手不及。所以小姐如问木偶,一概不知。依旧一身家常打扮,在楼上做些女红,写几个字消遣。
红娘小跑着上楼,走得有点气喘嘘嘘,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定一定心,然后走进里屋,说道:“小姐,小姐!”
小姐一看是红娘,见她有点脸红气喘,似乎是急急忙忙来的,心想,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忙问道:“红娘,如此慌张,发生了什么事?”
红娘想,万幸我在旁门外站了一会哩,否则,又要把小姐吓坏了。说道:“没发生什么事,老夫人在内堂请客,命我请小姐出去行礼。”
小姐听了,心想,母亲请客,为什么一定要我出去呢?如果碰上是长安郑家来的,岂不更是尴尬?遂道:“红娘,母亲请的是何等样的客人?我的身体有点不舒服,不去也罢!”
红娘笑着说道:“小姐,你知道请谁吗?”
小姐道:“这两天我又没往前边去,知道请的是谁?管他是谁,反正我不去。”
红娘道:“小姐,请别人可以不去,请这个人你是一定要去、非去不可的。”
小姐问道:“死丫头,还不快说,究竟是谁?”
红娘更乐了,说道:“小姐,你附耳过来!”
小姐想这丫头今天着了什么邪,鬼鬼祟祟的,告诉请什么人还要“附耳过来”,只好稍微凑近了一些,说道:“快讲!”
红娘道:“请得是张相公!”
小姐一听,不由芳心大喜。心想,若不是张解元交游广,朋友多,换了别人怎么能退去贼兵!是他的一封书信,免除了崔家的灾祸,救了咱们全家人的性命,他的大恩必须报答,正应该摆着筵席,张灯结彩,诚诚恳恳地敬重他、款待他,我怎么能不去呢?更何况几个月的相思,今天都可以还掉了。母亲命我出去,肯定是要兑现佛殿许婚的诺言,这样,从此可以不必再苦苦相思了。请心上人,我怎么能不去呢?这话本是心里话,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道:“啊!请的是他,那我就是生病也一定要去!”
红娘听了,哈哈大笑,用食指刮着自己的脸说道:“小姐,羞不羞,羞不羞!”
小姐立刻满脸通红,连头也抬不起来,怎么连心里话也露了出来,又送了这刁蛮丫头一个取笑的把柄。于是俏脸一板道:“死丫头,看我不捶你!”说罢,举起手来,作势要打,可心里实在高兴极了。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