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莺莺赖柬
纱灯,小姐拿了一把齐纨团扇,一方汗巾,主仆二人一同下楼。到了园中,小姐的心跳得格外剧烈,她担心张生会莽莽撞撞从花影下跑出来,那时,红娘在身旁,叫我如何是好?一路上尽在盘算如何应付可能发生的尴尬场面。其实小姐也是杞人忧天,她不想想,门都没有去开,张生怎么能进来呢?她一忽儿赶在红娘之前,她想,万一张生已经进了园内,我在前边,先看到他,我就向他递个眼色,打个手势,让他先藏好,等我调开红娘以后再出来。又一想,走在前边不妥,我使眼色,打手势,又不是白天,在这朦胧的月光下,万一他不注意,没看到,一下子走了出来,我连退步都没有,还是走在后面好。如果张生冒冒失失走出来,前边有红娘挡着,我还可以退身躲避。心里患得患失,一路上忽前忽后,徘徊不定。红娘都看在眼里,心想,好啊小姐,到现在你还要弄虚作假,你先走,是想堵住张生,不让他给我看见;你走在后,是怕万一张生出来,你可以拔脚逃回去。想得真如意,且看你如何应付吧。
小姐与红娘走在小径上,脚步声、衣裙窸窣声惊起了嫩绿池塘里的睡鸳鸯,发出了泼刺刺的声响。小姐吓了一跳,莫不是张生从哪儿钻出来了?定神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有池塘里的几对鸳鸯在游动,连忙把脚步放慢。走不一会,又听得“哇”的一声,又把小姐一惊,原来是嫩黄杨柳丛中有栖鸦惊飞。小姐心慌意乱,脚下金莲踩损了牡丹芽,头上的玉簪钩住了荼■架。夜凉露水重,花径青苔滑,湿透了凌波袜。
今晚,红娘把香案儿设在湖山杨柳边,离便门不远,对面是棋亭,亭子正中一张汉白玉石桌,上面刻有围棋盘,两筒黑白棋子,棋案四围有四只鼓形石凳,正好可以休息。小姐焚香拜月以后,红娘道:“香已经烧了,小姐,不妨到棋亭里歇一歇。今晚园里萤火虫很多,我去扑几只来玩玩,小姐,你看怎样?”
小姐想,这鬼丫头真聪明,我巴不得你走得越远越好。她向四周看了一眼,果然有不少萤火虫,一闪一闪,像流星般飞掠,很是好玩。说道:“红娘,夜深露水重,花径湿滑,小心摔倒了!”说罢,独自走向棋亭,坐下后手托香腮,陷入沉思,谋划着如何去开门。
红娘之所以借扑流萤之机离开小姐,是想看看张生到了没有,便有意挨近便门。一看,便门还关着,可见小姐并未来过,就轻轻拨开门栓,把门慢慢地拉开,门外却不见张生,暗道:“什么时候了,这傻角还不来?也许躲在别处,给他发个暗号吧。”说着,就撅起嘴唇,“赫赤赫赤”地吹了几声。张生在假山上早已等得脚疼腿软,垂头丧气,情绪极为低落,几乎绝望了,但两只眼睛从未离开过便门。现在忽然看到从便门里探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来,不用问,一定是小姐无疑,顿时精神倍增,立即撩衣从假山上跳下,直趋便门,嘴里也轻轻地吹着“赫赤”,“赫赤”!
红娘一听,知是张生,轻声说道:“那个鸟人来了,我只以为是槐影风摇暮鸦,原来是戴歪了乌纱的玉人。”这倒很妙,一个是暗藏在曲槛边,一个是背立在湖山下,既未嘘寒问暖,也未互相搭话。
红娘正在张望,冷不丁给张生一把抱住,说道:“小姐,你来了,想煞小生也!”
红娘连忙挣扎道:“该死的,是我呀!你仔细看看。”
张生定神一音,却是红娘,窘迫至极,说道:“啊,红娘姐姐,我不知道是你,小生鲁莽了,请姐姐原谅。”
红娘道:“相公,你是读书人,怎么这般莽撞!”
张生道:“小生等待良久,已是心慌意乱了。”
红娘道:“看你这穷酸,饿得眼花!幸亏是我,若是老夫人,看你怎么办?”
张生道:“姐姐,羞死我了!”
红娘道:“下回看得仔细点。”
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