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卷 蔡瑞虹忍辱报仇
人坐下,先来与他计较道:“适来这举人已肯上桩,只是当日便要过门,难做手脚。如今只得将计就计,依着他送你过去。少不得备下酒肴,你慢慢的饮至五更时分,我同众人便打入来,叫破地方,只说强占有夫妇女,原引了你回来,声言要往各衙门呈告。他是个举人,怕干碍前程,自然反来求伏。那时和你从容回去,岂不美哉!”瑞虹闻言,愀然不乐,答道:“我前生不知作下甚业?以至今世遭许多磨难!如何又作恁般没天理的事害人?这个断然不去。”胡悦道:“娘子,我原不欲如此,但出于无奈,方走这条苦肉计,千万不要推托!”瑞虹执意不从。胡悦就双膝跪下道:“娘子,没奈何将就做这一遭,下次再不敢相烦了。”瑞虹被逼不过,只得应允。胡悦急急跑向外边,对众人说知就里。众人齐称妙计,回覆朱源,选起吉日,将银两兑足,送与胡悦收了。众光棍就要把银两公用,胡悦道:“且慢着,等待事妥,分也未迟。”到了晚间,朱源教家人雇乘轿子,去迎瑞虹,一面分付安排下酒馔等候。不一时,已是娶到。两下见过了礼,邀入房中,教家人管待媒人酒饭,自不必说。
单讲朱源同瑞虹到了房中,瑞虹看时,室中灯烛辉煌,设下酒席。朱源在灯下细观其貌,比前倍加美丽,欣欣自得,道声:“娘子请坐。”瑞虹羞涩不敢答应,侧身坐下。朱源教小厮斟过一杯酒,恭恭敬敬递至面前放下,说道:“小娘子,请酒。”瑞虹也不敢开言,也不回敬。朱源知道他是怕羞,微微而笑。自己斟上一杯,对席相陪,又道:“小娘子,我与你已为夫妇,何必害羞!多少沾一盏儿,小生候干。”瑞虹只是低头不应。朱源想道:“他是个女儿家,一定见小厮们在此,所以怕羞。”即打发出外,掩上门儿,走至身边道:“想是酒寒了,可换热的饮一杯,不要拂了我的敬意。”遂另斟一杯,递与瑞虹。瑞虹看了这个局面,转觉羞惭,蓦然伤感,想起幼时父母何等珍惜,今日流落至此,身子已被玷污,大仇又不能报,又强逼做这般丑态骗人,可不辱没祖宗。柔肠一转,泪珠簌簌乱下。
朱源看见流泪,低低道:“小娘子,你我千里相逢,天缘会合,有甚不足,这般愁闷?莫不宅上还有甚不堪之事,小娘子记挂么?”连叩数次,并不答应,觉得其容转戚。朱源又道:“细观小娘子之意,必有不得已事,何不说与我知,倘可效力,决不推故。”瑞虹又不则声。朱源倒没做理会,只得自斟自饮。吃勾半酣,听谯楼已打二鼓。朱源道:“夜深了,请歇息罢。”瑞虹也全然不采。朱源又不好催逼,倒走去书卓上,取过一本书儿观看,陪他同坐。瑞虹见朱源殷勤相慰,不去理他,并无一毫愠怒之色,转过一念道:“看这举人倒是个盛德君子,我当初若遇得此等人,冤仇申雪久矣。”又想道:“我看胡悦这人,一味花言巧语,若专靠在他身上,此仇安能得报?他今明明受过这举人之聘,送我到此;何不将计就计,就跟着他,这冤仇或者倒有报雪之期。”左思右想,疑惑不定。
朱源又道:“小娘子请睡罢。”瑞虹故意又不答应。朱源依然将书观看。
看看三鼓将绝,瑞虹主意已定。朱源又催他去睡,瑞虹才道:“我如今方才是你家的人了。”朱源笑道:“难道起初还是别家的人么?”瑞虹道:“相公那知就里,我本是胡悦之妾,只因流落京师,与一班光棍生出这计,哄你银子。少顷即打入来,抢我回去,告你强占良人妻女。你怕干碍前程,还要买静求安。”朱源闻言大惊,道:“有恁般异事!若非小娘子说出,险些落在套中。但你既是胡悦之妾,如何又泄漏与我?”
瑞虹哭道:“妾有大仇未报,观君盛德长者,必能为妾伸雪,故愿以此身相托。”朱源道:“小娘子有何冤抑,可细细说来,定当竭力为你图之。”瑞虹乃将前后事泣诉,连朱源亦自惨然下泪。
正说之间,已打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