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卷 杜子春三入长安
秀,红的是唇,白的是齿,真个可爱。
忽一日卢珪抱着抚弄,却问王氏道:“你看这儿子,生得好么?”王氏笑而不答。卢珪怒道:“我与你结发三载,未尝肯出一声。这是明明鄙贱着我,还说甚恩情那里,总要儿子何用?”倒提着两只脚,向石块上只一扑,可怜掌上明珠,扑做一团肉酱,子春却忘记了王家哑女儿,就是他的前身,看见儿子被丈夫活活扑死了,不胜爱惜,刚叫得一个“噫”字,岂知药灶里迸出一道火光,连这一所大堂险些烧了。
其时天色已将明,那老者忙忙向前提着子春的头发,将他浸在水瓮里,良久方才火息。老者跌脚叹道:“人有七情,乃是喜怒忧惧爱恶欲。我看你六情都尽,惟有爱情未除。若再忍得一刻,我的丹药已成,和你都升仙了。今我丹药还好修炼,只是你的凡胎,却几时脱得?可惜老大世界,要寻一个仙才,难得如此!”子春懊悔无地,走到堂上,看那药灶时,只见中间贯着手臂大一根铁柱,不知仙药都飞在那里去了。老者脱了衣服,跳入灶中,把刀在铁柱上刮得些药末下来,教子春吃了,遂打发下山。子春伏地谢罪,说道:“我杜子春不才,有负老师嘱付。如今情愿跟着老师出家,只望哀怜弟子,收留在山上罢。”老者摇手道:“我这所在,如何留得你?可速回去,不必多言。”子春道:“既然老师不允,容弟子改过自新,三年之后,再来效用。”老者道:“你若修得心尽时,就在家里也好成道;若修心不尽,便来随我,亦有何益。勉之,勉之!”
子春领命,拜别下山。不则一日,已至扬州。韦氏接着问道:“那老者要你去,有何用处?”子春道:“不要说起,是我不才,负了这老翁一片美情。”韦氏问其缘故,子者道:“他是个得道之人,教我看守丹灶,嘱付不许开言。岂知我一时见识不定,失口叫了一个‘噫’字,把他数十年辛勤修命的丹药,都弄走了。他道我再忍得一刻,他的丹药成就,连我也做了神仙。这不是坏了他的事,连我的事也坏了?以此归来,重加修剩”韦氏道:“你为甚却道这‘噫’字?”子春将所见之事,细细说出,夫妻不胜嗟叹。
自此之后,子春把天大家私丢在脑后,日夕焚香打坐,涤虑凝神,一心思想神仙路上。但遇孤孀贫苦之人,便动千动百的舍与他,虽不比当初败废,却也渐渐的十不存一。倏忽之间,又是三年,一日对韦氏说道:“如今待要再往云台求见那老者,超脱尘凡。所余家私,尽着勾你用度,譬如我已死,不必更想念了。”那韦氏也是有根器的,听见子春要去,绝无半点留念,只说道:“那老者为何肯舍这许多银子送你,明明是看你有神仙之分,故来点化,怎么还不省得?”明早要与子春饯行,岂知子春这晚题下一诗,留别韦氏,已潜自往云台去了。诗云:骤兴骤败人皆笑,旋死旋生我自惊。
从今撒手离尘网,长啸一声归白云。
你道子春为何不与韦氏面别,只因三年斋戒,一片诚心,要从扬州步行到彼,恐怕韦氏差拨伴当跟随,整备车马送他,故此悄地出了门去。两只脚上都走起茧子来,方才到得华州地面。上了华山,径奔老君祠下,但见两株桧树,比前越加葱翠。堂中绝无人影,连那药灶也没些踪迹。子春叹道:“一定我杜子春不该做神仙,师父不来点化我了。虽然如此,我发了这等一个愿心,难道不见师父就去了不成?今日死也死在这里,断然不回去了。”便住在祠内,草衣木食,整整过了三年。守那老者不见,只得跪在仙像前叩头,祈告云:窃惟弟子杜子春,下土愚民,尘凡浊骨。奔逐货利之场,迷恋声色之内。蒙本师慨发慈悲,指皈大道,奈弟子未断爱情,难成正果。遣归修省,三载如初。再叩丹台,一诚不二。洗心涤虑,六根清净无为;养性修真,万缘去除都荆伏愿道缘早启,仙驭速临。拔凡骨于尘埃,开迷踪于觉路。云云。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