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宣徽院仕女秋千会 清安寺夫妇笑啼缘
见诸姊妹家荣盛,心里岂不羡慕?但寸丝为定,鬼神难欺。岂可因他贫贱,便想悔赖前言?非人所为。儿誓死不敢从命!”宣徽虽也道女儿之言有理,怎当得三夫人撒娇撒痴,把宣徽的耳朵掇了转来,那里管女儿肯不肯,别许了平章阔阔出之子僧家奴。拜住虽然闻得这事,心中懊恼,自知失势,不敢相争。
那平章家择日下聘,比前番同佥之礼更觉隆盛。三夫人道:“争得气来,心下方才快活。”只见平章家,拣下言期,花娇到门。速哥失里不肯上娇,众夫人,众妹妹各来相劝。速哥失里大哭一场,含着眼泪,勉强上娇。到得平章家里,傧相念了诗赋,启请新人出轿。伴娘开帘,等待再三,不见抬身。攒头轿内看时,叫声:“苦也!”元来速哥失里在轿中偷解缠脚纱带,缢颈而死,已此绝气了。慌忙报与平章,连平章没做道理处,叫人去报宣徽。那三夫人见说,儿天儿地哭将起来,急忙叫人追轿回来,急解脚缠,将姜汤灌下去,牙关紧闭,眼见得不醒。三夫人哭得昏晕了数次,无可奈何,只得买了一副重价的棺木,尽将平日房奁首饰珠玉及两夫家聘物,尽情纳在棺内入殓,将棺木暂寄清安寺中。
且说拜住在家,闻得此变,情知小姐为彼而死。晓得枢寄清安寺中,要去哭他一番。是夜来到寺中,见了棺枢,不觉伤心,抚膺大恸,真是哭得三生诸佛都垂泪,满房禅侣尽长叮。哭罢,将双手扣棺道:“小姐阴灵不远,拜住在此。”只听得棺内低低应道:“快开了棺,我已活了。”拜住听得明白,欲要开时,将棺木四周一看,漆钉牢固,难以动手。乃对本房主僧说道:“棺中小姐,元是我妻屈死。今棺中说道已活,我欲开棺,独自一人难以着力,须求师父们帮助。”僧道:“此宣徽院小姐之棺,谁敢私开?开棺者须有罪。”拜住道:“开棺之罪,我一力当之,不致相累,况且暮夜无人知觉。若小姐果活了,放了出来,棺中所有,当与师辈共分。若是不活,也等我见他一面,仍旧盖上,谁人知道?”那些僧人见说共分所有,他晓得棺中随殓之物甚厚,也起了利心;亦且拜住兴头时与这些僧人也是门徒施主,不好违拗。便将一把斧头,把棺盖撬将开来。只见划然一声,棺盖开处,速哥失里便在棺内坐了起来。见了拜住,彼此喜极。拜住便说道:“小姐再生之庆,果是真数,也亏得寺僧助力开棺。”小姐便脱下手上金训一对及头上首饰一半,谢了僧人,剩下的还直数万两。拜住与小姐商议道:“本该报宣徽得知,只是恐怕百变。而今身边有财物,不如瞒着远去,只央寺僧买些漆来,把棺木仍旧漆好,不说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此为上策。”寺僧受了重贿,无有不依,照旧把棺木漆得光净牢固,并不露一些风声。拜住挈了速哥失里,走到上都寻房居住。那时身边丰厚,拜住又寻了一馆,教着蒙古生数人,复有月俸,家道从容,尽可过日。夫妻两个,你恩我爱,不觉已过一年。也无人晓得他的事,也无人晓得甚么宣徽之女,同佥之子。
却说宣徽自丧女后,心下不快,也不去问拜住下落。好些时不见了他,只说是流离颠沛,连存亡不可保了。一日旨意下来,拜宣徽做开平尹,宣徽带了家眷赴任。那府中事体烦杂,宣徽要请一个馆客做记室,代笔札之劳。争奈上都是个极北夷方,那里寻得个儒生出来?访有多日,有人对宣徽道:“近有个士人,自大都挈家寓此,也是个色目人,设帐民间,极有学问。府君若要觅西宾,只有此人可以充得。”宣徽大喜,差个人拿帖去,快请了来。拜住看见了名帖,心知正是宣徽。忙对小姐说知了,穿着整齐,前来相见,宣徽看见,认得是拜住,吃了一惊,想道:“我几时不见了他,道是流落死亡了,如何得衣服济楚,容色充盛如此?”不觉追念女儿,有些伤感起来。便对拜住道:“昔年有负足下,反累爱女身亡,惭恨无极!今足下何因在此?曾有亲事未曾?”拜住道:“重蒙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