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沈将仕三千买笑钱 王朝议一夜迷魂阵
处了,直赢得两人油干火尽。两人也怕起来,只得忍着性子住了,垂头丧气而别。丁生总计所赢,共有六百万钱。命家童等负归寓中,欢喜无尽。
隔了两日,又到相士店里来走走,意欲再审问他前日言语的确。才进门来,相士一见大惊道:“先辈为何气色大变?连中榜多不能了,何况魁选!”急将前日所粘在壁上这一条纸扯下来,揉得粉碎。叹道:“坏了我名声,此番不准了。可恨!可恨!”丁生慌了道:“前日小生原无此望,是足下如此相许。今日为何改了口,此是何故?”相士道:“相人功名,先观天庭气色。前日黄亮润泽,非大魁无此等光景,所以相许。今变得枯焦且黑滞了,那里还望功名?莫非先辈有甚设心不良,做了些谋利之事,有负神明么?试想一想看!”丁生悚然,便把赌傅得胜之事说出来,道:“难道是为此戏事?”相士道:“你莫说是戏事,关着财物,便有神明主张。非义之得,自然减福。”丁生悔之无及,忖了一忖,问相士道:“我如今尽数还了他,敢怕仍旧不妨了?”相士道:“才一发心,暗中神明便知。果能悔过,还可占甲科,但名次不能如旧,五人之下可望,切须留心!”
丁生亟回寓所,着人去请将二人到寓。两人只道是又来纠赌,正要番手,三脚两步忙忙过来。丁生相见了,道:“前日偶尔做戏,大家在客中,岂有实得所赢钱物之理?今日特请两位过来,奉还原物。”两人出于不意道:“既已赌输,岂有竟还之理!或者再博一番,多少等我们翻些才使得。”丁生道:“道义朋友,岂可以一时戏耍伤损客囊财物?小弟誓不敢取一文,也不敢再做此等事了。”即叫家童各将前物竟送还两人下处。两人喜出望外,道是丁生非常高谊,千恩万谢而去。岂知丁生原为着自己功名要紧,故依着相士之言,改了前非。
后来廷试唱名,果中徐铎榜第六人,相士之术不差毫厘。若非是这一番赌,这状头稳是丁堤,不让别人了,今低了五名。又还亏得悔过迁善,还了他人钱物,尚得高标;倘贪了小便宜,执迷不悟,不弄得功名没分了?所以说,钱财有分限,靠着赌博得来,便赢了也不是好事。况且有此等近利之事,便有一番谋利之术。有一伙赌中光棍,惯一结了一班党与,局骗少年子弟,俗名谓之“相识”。用铅沙灌成药骰,有轻有重。将手指捻书转来,捻得得法,抛下去多是赢色,若任意抛下,十掷九输。又有损使手法,拳红坐六的。又有阴阳出法,推班出色的。那不识事的小二哥,一团高兴,好歹要赌,俗名唤作”酒头”。落在套中,出身不得,谁有得与你赢了去?奉劝人家子弟,莫要痴心想别人的。看取丁堤故事,就赢了也要折了状元之福。何况没福的?何况必输的?不如学好守本分的为强。有诗为证:
财是他人物,痴心何用贪?
寝兴多失节,饥饱亦相参。
输去中心苦,赢来众口馋。
到头终一败,辛苦为谁甜?
小子只为苦口劝者世人休要赌博,却想起一个人来,没事闲游,摆在光棍手里,不知不觉弄去一赌,赌得精光,没些巴鼻,说得来好笑好听:
风流误入绮罗丛,自讶通宵依翠红。
谁道醉翁非在酒?却教眨眼尽成空。
这本话文,乃在宋朝道君皇帝宣和年间,平江府有一个官人姓沈,承着祖上官荫,应授将仕郎之职,赴京听调。这个将仕家道丰厚,年纪又不多,带了许多金银宝货在身边。少年心性,好的是那歌楼舞谢,倚翠偎红,绿水青山,闲茶浪酒,况兼身伴有的是东西。只要撞得个乐意所在,挥金如土,毫无吝色。大凡世情如此,才是有个撒漫使钱的勤儿,便有那帮闲助懒的陪客来了。寓所差不多远,有两个游手人户:一个姓郑,一个姓李,总是些没头鬼,也没个甚么真名号,只叫作郑十哥,李三哥。终日来沈将仕下处,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