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 程朝奉单遇无头妇 王通判双雪不明冤
大银子,也不难了。也强如一盏半盏的与别人论价钱。”李方哥说罢,就将出这锭银子放在桌上。陈氏拿到手来看一看,道:“你男子汉见了这个东西,就舍得老婆养汉了?”李方哥道:“不是舍得,难得财主家倒了运来想我们,我们拚忍着一时羞耻,一生受用不尽了。而今总是混帐的世界,我们又不是甚么阀阅人家,就守着清白,也没人来替你造牌坊,落得和同了些。”陈氏道:“是倒也是,羞人答答的,怎好兜他?”李方哥道:“总是做他的本钱不着,我而今办着一个东道在房里,请他晚间来吃酒,我自到外边那里去避一避。等他来时,只说我偶然出外就来的,先做主人陪他,饮酒中间他自然撩拨你。你看着机会,就与他成了事。等得我来时,事己过了。可不是不知不觉的落得赚了他一主银子?”陈氏道:“只是有些害羞,使不得。”李方哥道:“程朝奉也是一向熟的,有甚么羞?你只是做主人陪他吃酒,又不要你去兜他。只看他怎么样来,才回答他就是,也没甚么羞处。”陈氏见说,算来也不打紧的,当下应承了。
李方哥一面办治了东道,走去邀请程朝奉。说道:“承朝奉不弃,晚间整酒在小房中,特请朝奉一叙,朝奉就来则个。”程朝奉见说,喜之不胜道:“果然利动人心,他已商量得情愿了。今晚请我,必然就成事。”巴不得天晚前来赴约。从来好事多磨,程朝奉意气洋洋走出街来。只见一般儿朝奉姓汪的,拉着他水口去看甚么新来的表子王大舍,一把拉了就走。程朝奉推说没工夫得去,他说“有甚么贵干?”程朝奉心忙里,一时造不出来。汪朝奉见他没得说,便道:“原没事干,怎如此推故扫兴?”不管三七二十一,同了两三个少年子弟,一推一攘的,牵的去了。到了那里,汪朝奉看得中意,就秤银子办起东道来,在那里人马。程朝奉心上有事,被带住了身子,好不耐烦。三杯两盏,逃了席就走,已有二更天气。此时李方哥已此寻个事由,避在朋友家里了,没人再来相邀的。程朝奉径目急急忙忙走到李家店中。见店门不关,心下意会了。进了店,就把门拴着。那店中房子苦不深邃,抬眼望见房中灯烛明亮,酒肴罗列,悄无人声。走进看时,不见一个人影。忙把桌上火移来一照,大叫一声:“不好了!”正是:
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雪水来。程朝奉看时,只见满地多是鲜血,一个没头的妇人淌在血泊里,不知是甚么事由。惊得牙齿捉对儿厮打,抽身出外,开门便走。到了家里,只是打困,蹲站不定,心头丕丕的跳。晓得是非要惹到身上,一味惶惑不题。
且说李方哥在朋友家里捱过了更深,料道程朝奉与妻子事体已完,从容到家,还好趁吃杯儿酒。一步步踱将回来。只见店门开着,心里道:“那朝奉好不精细,既要私下做事,门也不掩掩着。”走到房里,不见甚么朝奉,只是个没头的尸首躺在地下。看看身上衣服,正是妻子。惊得乱跳道:“怎的起?怎的起?”一头哭,一头想道:“我妻子已是肯的,有甚么言语冲撞了他,便把来杀了?须与他讨命去!”连忙把家里收拾干净了,锁上了门,径奔到朝奉家门。程朝奉不知好歹,听得是李方哥声音,正要问他个端的,慌忙开出门来。李方哥一把扭住道:“你干的好事!为何把我妻子杀了?”程朝奉道:“我到你家,并不见一人,只见你妻子已杀倒在地,怎说是我杀了?”李方哥道:“不是你是谁?”程朝奉道:“我心里爱你的妻子,若是见了,奉承还恐不及,舍得杀他?你须访个备细,不要冤我!”李方哥道:“好端端两口住在家里,是你来起这些根由,而今却把我妻子杀了,还推得那个?和你见官去,好好还我个人来!”
两下你争我嚷,天已大明。结扭了一直到府里来叫屈。府里见是人命事,淮了状。发与三府王通判审问这件事。王通判带了原、被两人,先到李家店中相验尸首。相得是个妇人身体,被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