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段话
我们可以不带任何讽刺地同意:翻译者的处境是极为微妙的,他应当忠实于作者同时仍旧是他自己。怎么办?他想(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把他自己的创造性投入到文章之中;为了鼓励自己,他选择一个词,它表面上不背叛作者但是却来自他自己的原创性。现在我在重读我的一篇短文的翻译便发现了这一点:我写quot;作者quot;,译者翻译为quot;作家quot;;我写quot;作家quot;,他译为quot;小说家quot;;我写quot;小说家quot;,他译为quot;作者quot;;当我说quot;诗句quot;,他译为quot;诗quot;;当我说quot;诗quot;,他译为quot;诗篇quot;。卡夫卡说quot;去quot;,译者说quot;行走quot;;卡夫卡说quot;无任何因素,译者说quot;任何因素都没有quot;,quot;任何共同的都没有quot;,quot;连一个因素都没有quot;。卡夫卡说quot;感到自己在迷失quot;,两位译者说:quot;感到……印象quot;,而第三位译者(洛德拉瑞)则从字到字地翻译(正确地),并因此而证明用quot;印象quot;代替quot;感觉quot;毫无必要。这种同义词化的实践看上去是无辜的,但它的全面性的特点不可避免地使原来的思想失去棱角。而且, 为了什么?见鬼!如果作者已经说GE;去quot;?噢!诸位翻译先生,不要把我们鸡奸吧!词汇的丰富
让我们检查一下这段话的动词: VERGEICKENMUBSSEN(要窒息) ;tUMKOBNNEN(能够做);GEhEN(去);SIChVERIR-REN(迷失)。卡夫卡选择了最简单的、最基本的动词:去(两次),有(两次),迷失(两次),在,做,窒息,要,能够。
译者的倾向是丰富词汇: quot;不断地感到quot; (而不是quot;有quot;);quot;深进去quot;,quot;向前走quot;,quot;走路quot;(而不是quot;在quot;);quot;让人气喘quot;(而不是quot;要窒息quot;);quot;行走quot;(而不是quot;去quot;);quot;重新找到quot;(而不是quot;有quot;)。
(请注意,全世界的译者在quot;在quot;和quot;有quot;这些字面前感到的恐惧!他们为了用一个他们认为少一些平庸的字来代替它们,会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种倾向在心理上也是可以理解的:根据什么译者能被欣赏呢?根据对作者风格的忠实?这正是他那地方的读者所没有可能去评判的。相反,词汇的丰富会被公众自动地感受到是一种价值,一种成绩,一种翻译者的精通与能力的证明。
然而,词汇的丰富本身并不代表任何价值。词汇的宽度取决于组织作品的审美意图。卡洛斯·伏昂岱斯的词汇丰富得使人晕眩。但是海明威的词汇却极为有限。伏昂岱斯行文的美与词汇丰富相关联,而海明威的行文之美则与词汇之限度相关联。
卡夫卡的词汇也是比较有限的。这种限制性经常被解释为是卡夫卡的苦行,是他的苦行主义,是他的对美的漠然,或者是对布拉格的德语所付的赎金,这个德语被脱离了民众阶层,变得干枯了。没有人同意这种词汇的剥离表达了卡夫卡的美学意图,是他的文笔之美有别于他人的标记之一。对权威问题的总看法
最高权威,对于一位译者,应当是作者的个人风格。但是大多数译者服从的是另一个权威:quot;优美的法语quot;的共同风格(优美的德语、优美的英语等等),即我们在中学学的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