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西班牙中部，巴塞罗那和马德里之间的一个地方，两个人坐在一个小火车站的酒吧柜台边：一个美国人和一位年轻姑娘。我们对于他们一无所知，除去他们在等去马德里的火车，姑娘要去那里接受一个手术，肯定（话却从来没有说出来）是一次堕胎。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多大年纪，他们相爱或不爱，我们不知道什么理由使他们作出决定。他们的谈话，即使用非凡的精确复制出来，也不给我们任何什么去理解关于他们的动机和关于他们的过去。

    年轻姑娘颇为紧张，男人试图使她安静：quot;这是一个只不过让人感觉特殊的手术，吉格，这甚至不真正是一个手术。quot;然后：quot;我将和你一起去而且整个时间都将和你在一起……quot;然后：quot;过后咱们会非常好。完完全全和咱们以前一样。quot;

    他能感到姑娘那里哪怕最微小的厌烦，他说：quot;好，如果你不愿意，你就不要做。我不想你在不愿意时去做它。quot;最后，又是：quot;你要理解我不想你在不愿意时去做它。这事上我完全可以过得去如果这对你意味着什么。quot;

    在姑娘的反驳后面， 人们猜得出她的道德上的顾忌。 眼睛瞧着风景，她说：quot;还说什么咱们可以有这一切。咱们可以有一切，可咱们却每天都让它更不可能。quot;

    男人想让她静下来：quot;咱们可以有一切……quot;

    ——不。一旦人家从你们那里拿走，它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当男人再一次向她保证手术没有危险，她说：quot;你可以为我做些什么吗？quot;

    ——为你我什么都会去做。

    ——请你请你请你请你请你请你请你不出声好吗？

    男人：quot;但是我不愿意你去做它。这对我完全无所谓。quot;

    ——我要叫了。姑娘说。

    这时紧张达到最高峰。男人站起身去车站另一侧运送行李，他回来时，quot;你感觉好些吗？quot;他问。

    —— quot;我感觉挺好。 没有问题。 我感觉挺好。 quot; 这便是海明威（ERNESthEMINGAY）的著名短篇hILLSLIKE

    EELEPS——《白象般的群山》的最后的词句①。

    ————————

    ①《白象般的群山》 所有被引用的对话均来自PhILIPPESOLLERS的法译文，刊登于LINEFINI（《无限》）杂志（1992年春）。——作者注

    二

    在这个五页长的短篇中，令人奇怪的是，人们可以从对话出发想象无数的故事：男人已婚并强迫他的情人堕胎好对付他的妻子；他是单身汉希望堕胎因为他害怕把自己的生活复杂化；但是也可能这是一种无私的作法，预见一个孩子会给姑娘带来的困难；也许，人们可以想象一切，他病得很重并害怕留下姑娘单独一人和孩子；人们甚至可以想象孩子是一个已离开姑娘的男人的，她为和美国人一起去，后者向她建议堕胎同时完全准备好在拒绝的情况下自己承担父亲的角色。那姑娘呢？她可以为了情人同意堕胎；但也可能是她自己采取这个主动，随着期限接近，她失去勇气，自己感到罪过并仍表露出最后的口头上的抵抗，与其说朝着她的伙伴更不如说朝着她自己的意识。其实，我们可以没完没了地发明可能隐藏在对话后面的种种脸型。

    至于人物的性格，选择的为难处并不少：男人可以是敏感的，正在爱，温柔；他可以是自私，狡猾，虚伪。年轻姑娘可以是极度敏感，细腻，并有很深的道德感；她也完全可以是任性，矫揉造作，喜欢歇斯底里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