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年男人
考虑到他已不再活着的可能性。如果他已不存在了,那么她三年囚禁的根由也就不复存在了,一切都变成了一场噩梦,毫无意义,纯属虚幻。
quot;吃点晚饭好吗?quot;他问,quot;来帮我一下。quot;
他们走进厨房,切了一些面包,做了火腿和色拉三明治,开了一听沙丁鱼罐头,找了一瓶酒。
这是他们过去一直遵循的程序。对姑娘来说,知道这种固定的生活始终在等待着她,毫无变化,未被搅乱,她仍然可以很快进入它,这是一种令人安慰的感觉。此时此刻,她觉得这是她所知道的最美好的一点生活。
最美好?为什么?
这是一部分十分安全的生活。这个男人对她很好,从来不要求什么;她没有什么要感到内疚和负责的;跟他在一起,她总是很安全;这是当人们暂时摆脱自己的命运时所感到的那种安全;她就象剧中的一个人物那样安全,当第一幕结束时,有一个休息时间;其他人物也摘下他们的面具,变成在随便交谈的普通人。
这位中年男人很久以来就觉得自己处在他生活的戏剧之外;战争一开始,他同他年轻的妻子一道逃到英国,当了一名飞行员与德国人作战,在一次对伦敦的空袭中他失去了他的妻子。回国后,他决定留在军队里服役,与雅罗米尔决定学习政治学正好是同一个时候,但他的上级认为他与资本主义英国的关系太密切,他在政治上不很可靠,不能在人民的军队里服役。于是,他到了一家工厂干活,他背弃了历史以及它富有戏剧性的表演,背弃了他自己的命运。他完全把精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集中在不负责任的寻欢作乐中和他的书本中。
三年前姑娘来向他告别,因为他只为她提供了一个插曲,而那个年轻人却要为她提供一生。此刻她正在这里用力咀嚼火腿三明治,呷酒,很高兴她的中年朋友自愿给她提供幕间休息,渐渐地把自己裹在幸福的安宁中。
她得到休息了,很想谈谈话。
空盘子里只剩下面包屑,酒瓶也空了一半,她详细叙述了她在监狱里的经历,谈到同狱囚犯和看守,语气是那样漫不经心,毫无悲悯。如同她的习惯,她详尽讲述了她觉得有兴趣的细节,用一种缺乏逻辑但令人愉快的叙述流把这些细节连接起来。
可这次她谈话的方式有点奇怪。通常,她的谈话虽是天真地兜着圈子,但最终仍然指向事情的核心,然而。这一次,她的话始终围绕着核心转,仿佛想隐藏它。
但是这核心是什么呢?中年男人终于明白了。他问,quot;你的兄弟怎么样了?quot;
quot;我不知道……quot;
quot;他们放了他吗?quot;
quot;没有……quot;
现在他才明白,姑娘为什么从售票口跑开,她为什么这样害怕回家。她不仅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还是一个给她兄弟和她全家带来灾难的罪人。他可以想象审讯员为了强迫她招供而使用的那些手段,为了逃避那些折磨她的人,她是怎样使自己纠缠在一个新的,更有破坏性的怀疑的圈套里。她怎么才能向她的家庭解释,不是她告发了她的兄弟,而是某个神秘的甚至已不再活在人世的年轻人?
姑娘沉默不语,她的中年朋友不禁产生了一阵怜悯。quot;今天不要回家。等一等。你有足够的时间。你得把这一切仔细想一想。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在我这里。quot;
他把手放在她的脸颊上。他没有抚摸她,他只是轻轻地,温存地用手按着她的皮肤。
这个动作是那样爱怜,姑娘顿时热泪盈眶。
自从妻子死后(他非常爱她),他对女人的眼泪就不在意。他怕它们就象怕女人再会迫使他积极加入她们生活戏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