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对早年的回忆
她是那么惊慌地回答我,于是我一下就清醒了。她把针拉到线再也不能拉的地方,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
“你到底结过婚没有呢,皮果提?”我说,“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对不对?”
的确,我觉得她和母亲是不同类型的人,但她在我看来是另一种美的典型。在最好的那间客厅里有一张红绒面脚凳,母亲在上面画了个花球。在我眼里,凳子的底色和皮果提的肤色是一样了。凳子光滑,皮果提粗糙,但这没什么关系。
“我好看,卫卫?”皮果提说,“唉呀,不对,亲爱的!你到底怎么想到结婚的呢?”
“我不知道!——你决不能一次和一个以上的人结婚吧,对不对,皮果提?”
“当然不。”皮果提毫不犹豫地答道。
“可是如果你和一个人结婚,后来那人又死了,你就可以和另一个人结婚了,可以不可以呢,皮果提?”
“你可以,”皮果提说,“如果你这么选择的话,亲爱的。
这是个观点问题。”
“你的观点又怎么样呢,皮果提?”我说。
我一边问她,一边好奇地看着她,因为她那么惊奇地看着我。
“我的观点是,”皮果提说着并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想了想,又继续做她手上的活“我决不结婚,卫卫少爷,我也没抱结婚的打算。我对这事就是这么看的。”
“你没有生气吧,我想,皮果提,是不是?”我安安静静地坐了一分钟后又说。
因为她对我那么冷淡,我当时还真以为她生气了。可我这么想是错的,因为她把手上的活(那是她的一只袜子)放在一边,张开她的双臂一下抱住我那生满卷发的脑袋瓜,使劲一挤。我知道那是一下用力的挤,因为大块头的她穿好衣后,只要动作稍稍用点力,她长衫背后的扣子就会飞出去一些。我记得她搂住我那会儿,就有两颗扣子蹦到客厅的那一头去了。
“现在,我们再来听听饿芋吧,”皮果提说,她还不能把那词正确地说出来呢,“我还没听到一半呢。”
当时我弄不懂为什么皮果提看上去那么怪怪的,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想回到那鳄鱼身上去。不过,一回到那些怪物身上,我又清醒了。我们把它们的卵留在沙子里,让太阳去孵化,我们在它们身边跑来跑去,不断转弯而使它们气恼——由于它们躯体笨重,它们不能够很快地转弯,我们像土著一样在水里追逐它们,用尖尖的木棒插进它们的咽喉,一句话,折磨惩罚鳄鱼的一切花样都被我们玩到了。至少,我本人是这么做的,但对皮果提我就有点怀疑了,她一直在想什么心思,并不时用针尖戳她的脸或手臂。
我们已把鳄鱼整治得精疲力尽,又开始整治美洲鳄,这时,花园的门铃响了。我们来到门口。我母亲就在那里,我觉得她比往常看上去更漂亮了。和她站在一起的是那个衣着好看的黑头发和黑胡子的男人,上星期天就是他和我们一起从教堂走回家的。
母亲在门前弯下腰来抱我并亲我时,那男人说我是一个比皇帝更享有特权的小家伙——或是类似的话,以后我的理解力增长了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在母亲肩头上问他道。
他拍拍我的手,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人,不喜欢这人深沉的嗓音,我对他的手在摸我时会摸到我母亲的手怀有妒意。他的手的确碰到了母亲的手,我使劲把它推开。
“啊,卫卫!”母亲呵斥道。
“可爱的孩子!”那男人说,“我对他的忠心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母亲那种美丽的颜容是我以前从没看到过的。她温和地责备我的粗暴,并把我抱得更贴近她的披肩。她转过身去,向那位费了那么多事来送她回家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