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阴影的实质
士底狱里我也还能看到两种针锋相对的骄傲彼此的对峙。一面是贵族的骄傲,轻蔑,冷淡;一面是农民的骄傲,被践踏的感情和强烈的复仇情绪。
“‘你知道,医生,按照贵族的权利,我们只是些卑贱的狗,他们可以把我们套在车辕上赶着走。他们便这样把我姐夫套上车辕赶着走了。你知道,他们有权让我们通夜在地里轰青蛙,不让它们干扰老爷们高贵的睡眠。他们夜里逼迫我姐夫在有害的雾气里干活,白天又命令他回来套车。可是我姐夫仍然不听他们的。不听!一天中午他被从车轭上放下来吃东西——若是他还找得到东西吃的话——他呜咽了十二声,每一声呜咽正好有一声钟声相伴,然后便死在我姐姐怀里。’
“若不是有他倾诉冤情的决心支持,人世间是没有力量让他活下去的。他的右手仍然紧握着,捂住伤口,逼退了逐渐加重的死亡的阴影。
“‘然后,那弟弟得到了这家伙的同意,甚至帮助,把我姐姐弄来了,尽管她告诉了他一件事——我知道她一定会告诉他的,这事如果你现在还不知道,马上也会知道的。他的弟弟把我姐姐带走’了。他拿她寻开心,消遣了几天。我在路上看见她路过,把消息带回家里,我爸爸便心碎而死。他满腹冤屈,却一个字也没说。我把我的小妹妹(我还有个妹妹)带到了一个这家伙找不到的地方,她在那儿至少可以不做他的奴仆。然后我便跟踪他的弟弟来到这里,昨天晚上刻进了院子——一条卑贱的狗,手里却有一柄剑。阁楼的窗户在哪儿?就在这旁边么?’
“在他眼中全屋黑了下来,周围的世界越缩越小。我向四面望望,看到麦秸干草踩得乱成一片,似乎这里有过搏斗。
“‘我姐姐听见我的声音,跑了进来。我要她在我杀掉那家伙之前别靠近我。那家伙进来了,先是扔给我一些钱,然后便用鞭子抽我。可是我却用剑刺他,逼他跟我决斗一—虽然我是条卑贱的狗。他拔出剑来保护自己,为了保住性命,他施展出了浑身解数。我使他把他那剑折成了几段,因为那上面染上了我卑贱的血。’
“刚才我曾在干草堆里瞥见一把折成几段的剑。那是贵族的佩剑。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把老式的剑,似乎是士兵用的。
“‘现在,扶我起来吧,医生,扶我起来。他在哪儿?’
“‘他不在这儿。’我扶起少年,估计他指的是那哥哥。
“‘他!这些贵族尽管骄傲,他却害怕见我。刚才还在这儿的那个人呢?把我的脸转向他。’
“我照办了,抬起少年的头靠在我的膝盖上。但是少年此刻却具有了超乎寻常的力气,完全站直了身子,逼得我也站了起来,否则我便扶不住他。
“‘侯爵’少年圆睁了双眼对他转过身去,举起右手,‘等到清算这一笔笔血债的日子,我要你和你全家,直到你的种族的最后一个人对这一切承担责任。我对你画上这个血十字,记下我的要求。等到清算这一笔笔血债的日子,我要你的弟弟,你那卑劣种族中最卑劣的家伙,单独对此承担责任。我对他画上这个血十字,记下我的要求。’,
“他两次伸手到胸前的伤口上,然后用食指在空中画着十字。他举着手还站了一会儿,手落下时人也倒下了。我放下了他,他已经死了。”
“我回到那年轻妇女身边时,发现她仍按刚才的顺序一成不变地吃语尖叫。我知道那种情况还可能继续许多小时,十之八九要在坟墓的沉默里才能结束。
“我又让她服下刚才用的药,然后在她身边直坐到深夜。她的呼喊仍然尖利,她的话语仍然清楚,顺序也从不改变。总是‘我的丈.夫,我的爸爸,我的弟弟!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嘘!’
“从我初见她时算起,她一直喊叫了二十六个小时。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