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那么急,用围巾抹着脑门上的汗。
“我交给玛丽埃特两千法郎,”他凑着弟媳妇的耳朵说。
阿黛莉娜从脸上红起一直红到头发根。两颗眼泪沿着长睫毛转动,她一声不出的紧紧压了压老人的手,他象得意的情人一样快活,继续说:
“阿黛莉娜,我本想用这笔钱给你买一样礼物;现在,这笔钱不用还我了,你自己去挑一样最喜欢的东西吧。”
他快活得忘其所以,过来抓着李斯贝特向他伸出的手亲了一下。
“你的事有希望,”阿黛莉娜对李斯贝特说,尽她的可能笑了笑。
这时小于洛夫妇来了。
“弟弟来吃饭吗?”元帅的口气不大婉转。
阿黛莉娜抓起铅笔在一小方纸上写道:
“我等他呢。他早上答应回来吃饭的;如果不来,准是大臣把他留住了,他忙得很。”
写罢,她把纸递过去。她为元帅想出这种笔谈的方式,工作台上老是预备好铅笔和纸条。
“我知道,”元帅回答,“他为了阿尔及利亚的事忙得不开交。”
奥棠丝和文赛斯拉也来了。看到全家人都在身边,男爵夫人不由得对元帅望了一眼,那意义只有贝特一个人懂得。
这个有了幸福的,有妻子爱、有社会捧的艺术家,出落得更俊美了。他的脸差不多圆了,美妙的身段烘托出真正贵族血统的特点。早熟的荣名,要人的身分,世俗对艺术家浮而不实的恭维,例如见面问好或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一类的俗套,促成了他的优越感,等到一朝才尽,这优越感就变为妄自尊大。荣誉勋位的十字勋章,更加强了他大人物的自信。
结婚三年,奥棠丝对丈夫,有如一条狗对它的主人:他一举一动,她都用眼睛打问号;他到哪儿,她目光便转到哪儿,好似守财奴钉着他的金银财宝;她用钦佩与牺牲使他感动。她显然有母亲的天性,受母亲的点化。依然娇艳的容颜,给心中的隐忧蒙上了一重阴影,带点儿幽怨的诗意。
李斯贝特看到甥女进门,就感觉到她抑压已久的诉苦之声,快要不再顾虑而爆发了。在他们蜜月的初期,李斯贝特已经断定青年夫妇过于徽薄的收入,绝对不能配合他们的热情。
奥棠丝拥抱母亲的时候,彼此咬着耳朵,心贴着心,交换了几句;看她们摇头耸脑的神气,贝特猜到了她们的神秘。
她想:
“好,阿黛莉娜也得象我一样谋生了。我要知道她做些什么……她那些美丽的手指头,要象我的一样尝尝苦工的滋味了。”
六点钟,大家走进饭厅。埃克托的刀叉也摆在那里。
“别拿走,先生有时很晚也会来的,”男爵夫人吩咐玛丽埃特。
“噢!父亲会来的,”小于洛对母亲说,“在议会里临走的时候,他答应我的。”
李斯贝特好比蹲在网中央的蜘蛛,在留神每个人的脸色。她是眼看奥棠丝与维克托兰下地的,他们的脸对她象镜子一样,可以一直看到他们年轻的心里去。维克托兰偷觑母亲的神色,显见有点儿事要爆发而维克托兰不敢说出来。年轻的名律师担着很大的心事。他端详母亲时那种痛苦,显出他敬爱母亲的深情。奥棠丝,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的苦闷;半个月以来,李斯贝特知道她为了手头窘迫而发急,那是一生清白、凡事如意、有苦不能明说的少妇们初次受到经济压迫的焦急。所以贝特根本不相信母亲给过女儿什么钱。穷得无可奈何的人往往编造谎话去借钱,想不到素来方正的阿黛莉娜也出此下策了。老元帅的耳聋已经使饭桌上冷清清的,加上奥棠丝与维克托兰心不在焉,男爵夫人一肚子不快活,愈加使这顿饭索然无味了。只有三个人在那里提着兴致:贝特,赛莱斯蒂纳,文赛斯拉。奥棠丝的爱情,激发了波兰人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