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民,所以巴黎最后一批代笔的人还有不少在那儿混饭吃。只要你看到溅满污泥的底层或是底层的阁楼,玻璃窗上贴着张白纸,标着代写书信几个大大的斜体字,你就可大胆断定那是一个文盲的区域,也就是苦难与罪恶的渊薮。愚昧是罪恶之母。一个人犯罪第一是因为没有推理的能力。
那个把男爵夫人当做神明一般的区域,在她卧病的时期,新来一个代笔的人住在暗无天日的太阳弄,这种名实相反的现象,巴黎人是司空见惯的。那代笔的名叫维代尔,人家疑心他是德国籍,和一个小姑娘同居在一块儿。他妒性极重,除了圣拉扎尔街老实的火炉匠家里,绝对不准她在外边走动。象所有的同行一样,圣拉扎尔街的火炉匠也是意大利人,在巴黎已经住了多年了。正当他们要宣告破产而不堪设想的时候,男爵夫人代表德·拉尚特里太太把他们救了出来。一般的意大利火炉匠都是能苦干的,所以几个月功夫,他们居然从贫穷爬到了小康;从前咒骂上帝的,现在却信了教。男爵夫人首先访问的对象,就有这一家在内。他们住在圣拉扎尔街靠近岩石街的一段;她看到他们屋里的景象觉得非常高兴。工场与栈房现在都堆满了货,工人与学徒在那里忙做一团,都是多莫多索拉谷地出身的意大利人。工场与栈房上面是他们小小的住家,克勤克俭的结果,屋里也显出富足的气象。他们把男爵夫人招待得如同圣母显灵一般。问长问短的消磨了一刻钟,铺子的情形可是要等男人回来报告的;在等待期间,阿黛莉娜便开始她天使般的查访工作,打听火炉匠家里可认得什么遭难的人需要帮助。
“啊!好太太,”意大利女人说,“你是连罚入地狱的灵魂都能救出来的,附近就有一个小姑娘需要你去超度。”
“你跟她很熟吗?”
“她祖父是我丈夫的老东家,一七八九年大革命的时候就到法国来的,叫做于第西。在拿破仑朝代,于第西老头是巴黎一个最大的锅炉匠,一八一九年死后留了一笔很大的家私给儿子。可是于第西的儿子,跟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把产业统统吃光了,结果又娶了一个最坏的,生下这个女孩子,今年刚刚过十五岁。”
“她现在怎么样呢?”男爵夫人听到于第西的性格很象她丈夫,不由得心中一动。
“是这样的,太太。小姑娘叫做阿塔拉,离开爹娘到这儿来跟一个德国老头住在一起;他起码有八十岁,叫做维代尔,专门替不识字的人代笔。据说这老色鬼是花了一千五百法郎把女孩子从她娘手里买来的,也听说他另外还能拿到几千法郎一年的进项。当然老头儿是活不了几年的了,要是肯正式娶这孩子,她天性是很好的,将来就不至于走邪路,也不至于穷到去为非作歹。”
“谢谢你告诉了我一件应该做的好事,”阿黛莉娜说,“可是得小心应付,那老头儿是怎么样的人呢?”
“噢!太太,他是一个好人,小姑娘跟了他很快活。他把事情看得很清楚,因为我相信,他搬出于第西的区域,是为了不让孩子给娘抓在手里。她把女儿看做一件活宝,因为她长得漂亮,说不定打算要她做一个交际花呢!阿塔拉想起了我们,劝她的先生搬到我们这边来住;老头儿看出我们是好人,答应她到这儿来玩。可是太太,劝他们结婚吧,这样你老人家真是做了一件好事……结了婚,女孩子可以自由,不再受她娘的束缚;她老在等机会想靠女儿吃饭,送她去做戏子,或是干什么下贱的行为,在这方面出头。”
“干吗那个老人家不娶她呢?”
“他用不着呀;虽然维代尔那家伙不是真的坏良心,我相信他很精明,只想把女孩子占着,可是结婚,天哪!这可怜的老头,就怕象所有的老头一样,碰到那种倒霉事儿……”
“你能不能把女孩子找来?我先在这儿见见她,看有什么办法……”
火炉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