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去的,再说,教堂也规定咱们……quot;
quot;用您的六路易去买孝服吧,您给我一块黑纱就行了。quot;
欧叶妮一声不响地抬眼望望天。一向受到压抑而潜伏在她的内心的慷慨的倾向,突然苏醒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感情时时刻刻受到损害。这天晚上表面上同他们单调生活中的无数个晚上一样,但是,实际上这是最可怕的一晚。欧叶妮只顾低头做活儿,没有动用昨晚被夏尔看得一文不值的针线包。格朗台太太编织袖套。格朗台转动着大拇指,一连四个小时。在心中盘算了又盘算,盘算的结果肯定会在明天让索缪人都大吃一惊的。那天谁也没有上门作客。城里无人不在沸沸扬扬地议论格朗台的厉害、他兄弟的破产和他侄儿的到来。出于对共同利益议论一番的需要,索缪城里中上阶层的葡萄园主都聚集在德·格拉珊先生的府上,对前任市长肆意谩骂,其恶毒的程度无以复加。娜农纺她的麻线,纺车的咿呀声成了客厅灰色楼板下独一无二的音响。
quot;咱们都不用舌头了,quot;她说,露出一排像剥了皮的杏仁那样又白又大的牙齿。
quot;什么都该节省,quot;格朗台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回答说。他仿佛看到自己置身于三年以后的八百万财产之中,在滔滔的金河里航行。quot;睡觉吧。我代表大家去跟侄儿说声晚安,再看看他想不想吃点东西。quot;
格朗台太太站在二楼的楼道里,想听听老头儿跟夏尔说些什么。欧叶妮比她母亲更大胆,还朝上走了几级楼梯。
quot;嗨,侄儿,你心里难受。那就哭吧,这是常情。父亲总归是父亲。但是咱们应该逆来顺受。你在这儿哭,我却已经在为你着想了。你看,我这当伯父的对你多好。来,打起精神!你想喝一杯吗?在索缪葡萄酒不值钱,这儿的人请人喝酒就像印度人请人喝茶一样。但是,quot;格朗台继续说,quot;你这里没有点灯。不好,不好!做什么事得看清楚才行。quot;格朗台走向壁炉。quot;嗨quot;他叫起来,quot;这儿有支白蜡烛,哪儿来的白蜡烛?为了给这个男孩子煮鸡蛋,那几个臭娘儿们都舍得拆我的房屋的楼板!quot;
听到这话,母女俩急忙躲回自己的房间,钻进被窝,动作之快,像受惊的耗子逃回耗子洞一样。
quot;格朗台太太,您有聚宝盆吧?quot;男人走进妻子的房间问道。
quot;朋友,我在做祈祷呢。有话耽会儿再说,quot;可怜的母亲声音都变了。
quot;让你的上帝见鬼去吧!quot;格朗台嘟囔道。
大凡守财奴都不信来世,对于他们来说,现世就是一切。这种思想给金钱统帅法律、控制政治和左右风尚的现今这个时代,投下了一束可怕的光芒。金钱驾驭一切的现象在眼下比任何时代都有过之无不及。机构,书籍,人和学说,一切都合伙破坏对来世的信仰,破坏这一千八百年以来的社会大厦赖以支撑的基础。现在,棺材是一种无人惧怕的过渡。在安魂弥撒之后等待我们的未来吗?这早已被搬移到现在。以正当和不正当手段,在现世就登上穷奢极欲和繁华享用的天堂,为了占有转眼即逝的财富,不惜化心肝为铁石,磨砺血肉之躯,就像殉道者为了永恒的幸福不惜终生受难一样,如今这已成为普遍的追求!这样的思想到处都写遍,甚至写进法律;法律并不质问立法者quot;你怎么想?quot;而是问quot;你付多少钱?quot;等到这类学说一旦由资产阶级传布到平民百姓当中之后,国家将变成什么样子?
quot;格朗台太太,你做完祈祷了吗?quot;老箍桶匠问。
quot;朋友,我在为你祈祷。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