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1)
义吗?他们的享乐主义不但概念明确,而且经过深思熟虑,运用得十分巧妙。英国人一言一行,总离不开物质,即或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自命虔诚且崇尚道德,却缺乏敬神的灵性和天主教徒的灵魂,而这两者的丰泽是任何虚伪的行为,无论装得多么巧妙也代替不了的。英国人最精通生活这门科学:最不起眼的物品也要精益求精,拖鞋做得无比精美,衣服缝制得难以描摹,五斗橱要村上雪松木条,要置放香料;必须按时沏上一杯叶子舒展的香茗,必须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楼梯和屋子的每个地方都得铺上地毯,地窖的墙壁要刷净,门把手要擦亮,马车的弹簧要柔软舒适;食品要做得营养丰富,细软可口,色味俱佳,干干净净;不过,享了口福,却丢了灵气;这门科学创造了舒适安逸但乏味透顶的生活,提供了事事如愿但丧失主动性的生活;总而言之,它把人变成了机器。就在这种英国式的豪华生活圈子里,我同一个天下无双的女子不期而遇。她用爱情的罗网将我罩住;这爱情是垂死而后复生的,而面对它的放浪,我却坐怀不乱。这爱情有令人销魂的美意,有令人酥软的电波;它在朦胧惺忪状态中,常常带人通过象牙之门,进入天堂,或者让人坐到它带羽翼的背上远走高飞。这爱情无情无义,它站在被它谋害的人的尸骨上淫笑;这爱情没有记忆,它残酷得像英国政治,几乎把所有男人拉下水。您已经了解了问题所在。男人是由物质和精神构成的;他们既是兽性的归宿,又是天使的胚芽。由此,我们人人都经历一场斗争,即性爱与灵爱的斗争;一方面我们预感到未来的命运,另一方面我们还念念不忘尚未泯火的天性。有的人把两者合而为一,有的人则索性禁欲;有的人要穷尽天下的美女来满足自己的淫欲,有的人则在一个女子身上把爱情理想化,把她视为整个宇宙;有的人在物质享受和精神享受之间游移不决,有的人则把肉体精神化,要求肉体提供它本身所没有的东西。人的性情的差异产生了排斥性与亲合性,而相互没有考验过的人所订立的婚约也因此破裂;有的人特别注重精神、心灵或行为的生活,他们喜欢思索,喜欢感受或行动,然而在性情不合的结合中,对方欺骗并无视他们的追求,使他们的希望成为泡影;如果您在综观爱情的上述特点的同时,再把这些情况考虑进去,那么您就会以宽容的态度对待这些受到社会虐害的不幸者。毋庸讳言,杜德莱夫人能够满足我们身上由精妙物质组成的本能、器官、欲望、邪恶与美德;她是肉体的情妇,德·莫尔索夫人则是灵魂的妻子。情妇所能给予的爱是有限的,因为物质是有限的,物质所有者的力量也是屈指可数的,单靠物质,难免不令人餍足。我在巴黎陪伴杜德莱夫人,就常常产生一种无名的空虚感。心灵的境界才是无边的,在葫芦钟堡的爱才是无限的。我迷恋阿拉贝尔夫人,诚然,她这人野性十足,但也绝顶聪明;她那挪揄的谈话无所不及。然而我崇拜亨利埃特。夜晚,我幸福得流泪,早晨,我又痛悔得沸泣。有些女人相当老练,能以天使般的慈爱掩饰内心的嫉妒;她们都像杜德莱夫人一样年过三十。这类女人感觉敏锐,工于心计,不但要把眼前的汁液榨干,还要替未来着想。犹如猎人围猎成功时只顾得意地吹号角,觉察不出自己的伤痛一样,她们能够克制住往往是理所当然的哀怨。阿拉贝尔绝口不提德·莫尔索夫人,但企图把她诛杀在我的心里;哪知我心中始终有她,这种不可战胜的爱情的气息,倒使阿拉贝尔的情意更浓。她想把对方比下去,因而一点不像大多数年轻女子那样疑神疑鬼,胡搅蛮缠,也不盘根问底;可实际上,她如同一头把猎物叼回洞穴去大吃大嚼的母狮,始终警惕着,不让她的幸福受到任何干扰,并且把我当作不驯服的被征服者一样看守着。我就在她的眼皮底下给亨利埃特写信,她从来不看一眼,也从不想了解我的来信的地址。我完全有自由。她仿佛心中早就想过:“我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