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2)
她又挽起我的手臂,默默地赶上雅克和玛德莱娜。她领着两个孩子从园圃返回葫芦钟堡,把我撇给了伯爵。伯爵向我谈起他邻居的政治态度。
“我们回去吧,”我对他说,“晚上露水大,您没戴帽子,会着凉的。”
“还是您体贴我呀,亲爱的费利克斯!”他答道,显然是误解了我的意图,“我妻子可从来不安慰我,也许她那人大刻板了。”
若是过去,伯爵夫人绝不会把我丢给她丈夫,现在我却要找借口去会她。她同两个孩子在一起,正向雅克讲解双六棋规则。
“瞧吧,”伯爵说道,他见妻子爱孩子,总不免嫉妒,“就是为了他们,才不管我了。亲爱的费利克斯,做丈夫的总是低一等;就连最贤惠的女人,也总有办法满足她损害夫妻之情的需要。”
伯爵夫人仍旧爱抚孩子,并不答理。
“雅克,过来!”伯爵说道。
雅克有些不情愿。
“父亲叫您哪,去吧,孩子。”母亲说着,推他过去。
“他们是奉命才爱我的。”这个老人又说道,有时他还真有自知之明。
“先生,”伯爵夫人回答,同时她在梳着漂亮的铁匠女人发型①的玛德莱娜头上抚摩了几下,“对可怜的女人别这么不公正;对她们来说,生活并不总是那么轻松的,也许一位母亲的操行,就体现在孩子身上!”
①达·芬奇所作的人物画《漂亮的铁匠女人》的发型:头发中间分开,梳到两鬓,额头戴着金制或银制的细链。这种发型在法国复辟时期很流行。
“亲爱的,”伯爵竟然这样推理,他答道,“您这话就意味女人若是没孩子,就会丧失妇道,抛掉自己的丈夫了。”
伯爵夫人霍地站起身,把玛德莱娜领到门前台阶上。
“婚姻就是这样,亲爱的,”伯爵说道,“您这样起身走开,岂不是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吗?”他叫嚷着,同时抓住儿子的手,追到台阶上,停在妻子身边,并狂怒地瞪了她几眼。
“恰恰相反,先生,您真把我吓坏了。您的想法可伤透了我的心,”她声音低沉地说,同时负罪地看了我一眼。“假如女人的贞操不在于为孩子和丈夫牺牲自己,那么,贞操又是什么呢?”
“牺—牲—自—己!”伯爵接上说,那一字一顿,就像棍子一下下戳到受害者的心口。“好吧,说说看,您为孩子牺牲了什么?您为我又牺牲了什么?牺牲谁?牺牲什么?回答呀!您回答得出来吗?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想说什么?”
“先生,”她答道,“如果您知道妻子是出于对上帝的爱才爱您,或者她是为了保持贞洁之名而守妇道,您就满意了吗?”
“夫人讲得对,”我在一旁开了口,激动的声音震动了这两个人的心,我把自己永远丧失的希望投进去,并以无与伦比的痛苦绝响来平复这两颗心,制止这场争吵,犹如狮子一声长啸,鸟兽都敛声屏息一样。“是的,理性赋予我们的最值得赞美的长处,就是能够把我们的德行同人联系起来:我们造就他们的幸福,而且这样做既不是由于某种打算,也不是基于某种义务,而出于执著由衷的感情。”
亨利埃特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亲爱的伯爵,如果一个女子仍然地、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为社会所谴责的感情,那您应当承认,这种感情越是不可抗拒,她却能够加以克制,为自己的孩子、丈夫做出牺牲,也就越显得贤惠贞洁。当然,这种逻辑并不适用于我,因为我不幸提供了一个反面的例子;对您也不适用,因为您永远也摊不上这种事。”
一只又湿又烫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悄无声息地按着。
“您的心真好,费利克斯,”伯爵说道。他颇为优雅地搂住妻子的腰,温柔地把她搂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