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2)
庭的感情中窃夺来的。您明白了吧,费利克斯?任何痛苦都有其因果的含义。打击吧,比德·莫尔索先生和我的孩子更狠地打击我吧。这个女人是上帝发怒的工具,我要毫无怨恨地接近她,冲她微笑,否则我就不配做基督教徒、不配做妻子和母亲,我应当爱她。果真如您说的这样,多亏了我的保护,您的心灵才免遭外界的侵蚀,没有凋零,那个英国女人是不应该恨我的。一个女人应当爱自己情人的母亲,而我就是您的母亲。我想在您心中占据什么位置呢?就是德·旺德奈斯夫人空出的位置。哦!对了,您总是抱怨我的态度冷淡!是的,我不过是您的母亲呀。请原谅,您到的那天,我不由自主地对您说了些无情的话,按说母亲得知有人这样爱自己的儿子,应当感到欣喜才对。”她把头偎在我的胸脯上,再三重复说:“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这时听到的是陌生的音调。既不是她那充满欢快调子的少女声音,也不是她那带有专横尾音的少妇的声音,更不是悲伤的母亲的叹息之声,而是由于新的痛苦而初次发出的凄厉的声音。“至于您,费利克斯,”她激动地又说道,“您是个不会作恶的朋友。啊!您在我心中的分量没有丧失一丝一毫,您千万不要责备自己,也不要有一点点负疚之感。我要求您为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未来,牺牲掉无穷的欢乐,这不是自私到了极点吗?那必定是世界上最大的欢乐,既然一个女人为了领略它,竟能抛下子女,放弃地位,断送永世的幸福。有多少回,我觉得您胜过我!您伟大而高尚,我渺小而有罪!好,这就是我要说的话。我对于您,只能是一盏高悬的灯,它闪着冷光,但永不熄灭。费利克斯,我爱我为自己选择的兄弟,只是您不要让我一个人爱,您也要爱我!姐姐的爱,既不会有烦恼的将来,也不会有艰难的时刻。您没有必要欺骗这颗宽容的心,她将以您的美好生活为生活,永远为您的痛苦而悲伤,为您的欢乐而高兴;她爱那些使您幸福的女人,也憎恶背弃您的人。我还没有一个可以这样爱的兄弟。您要有伟大的志向,弃绝自尊心,用温柔而圣洁的感情来了结我们一直非常暧昧的、充满风风雨雨的关系。我这样还可以生活下去。我要首先做出表率,去同杜德莱夫人握手。”
①据《圣经》传说,犹太人始祖亚伯拉罕的妻子撒拉不生育,使女夏甲同亚伯拉罕生了以实玛利。后女主人撒拉生了一子,便将夏甲母子逐出。母子俩在沙漠里将渴死时,夏甲大哭;于是一位天使显现,把他们领到了泉水边。见《旧约·创世记》第二十一章。
她居然没有落泪!这一席话,字字句句无不渗透着辛酸的人生哲理,也从而掀掉了覆盖在她心灵和痛苦上的最后一层罩幕,向我表明,她有多少层关系同我紧紧相连,我又砍断了多少坚固的锁链。我们都进入了亢奋状态,竟没有觉察骤雨滂沱而下。
“伯爵夫人不想进去避一避吗?”车夫指着巴朗的最大客栈问道。
伯爵夫人点头同意了。于是,我们在门厅的拱顶下停留了将近半小时。客栈里的人都十分惊讶,猜不透到了夜间十一点,为什么德·莫尔索夫人还羁留在路上。她是去图尔呢,还是从哪儿返回呢?不久,暴雨停歇,化为图尔人所说的毛毛雨,但月光还是能照亮被高空的疾风驱逐的云气。车夫驾车出了客栈,要往回赶,倒叫我喜出望外。
“照我吩咐的路线走。”伯爵夫人口气温柔地对他吆喝了一句。
于是,马车驶向查理曼荒原,路上又下起雨来。到了荒原的中途,我听见阿拉贝尔的爱犬的吠声;突然,一片小橡树林下窜出一匹马,只见它一纵,越过小路,跃过长沟,人们认为荒原可耕便各自占地,这些沟是用来标明地界的。杜德莱夫人随即停在荒原上,要观看马车驶过。
“假如能这样等待情人,又不至于犯罪,该有多快活呀!”亨利埃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