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5)
人耳晕目眩,令人终生难忘。
有时候我累得快要散架了,因为连续几天看演习,没能睡觉,我多么希望能回到旅馆去啊!上床时,我感到如释重负,庆幸终于摆脱了魔法师和巫婆,这些术士充斥于人们喜闻乐见的十七世纪的“小说”中。睡眠和第二天早晨的懒觉不只是一则迷人的童话故事了,不仅迷人,也许还有好处。我思忖,任何痛苦都可以找到避难所,好的找不到,至少可以得到休息。这些想法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有时假日圣卢不能外出,我便常去军营看望他。军营离旅馆有好一段路,必须出城,穿过一座旱桥。我站在旱桥上极目远望,感到视野非常宽广。大风在这些高地上刮个不停,军营院子三面的房屋都灌满了风,仿佛成了风魔窟,不停地在咆哮怒吼。如果罗贝有事,我就在他的房门口或在饭厅里等他,同他的朋友聊聊天。他把他的朋友都介绍给我了,有时他不在军营时我也会来看他们。我从窗口俯视底下一百米的田野,田野光秃秃的,但是点级着一块块绿油油的新苗田,常常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给田野铺上了一条条光辉灿烂的象珐琅那样透明的绿带。我在等他的时候,常听到有人议论他。我很快就了解到他的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他。有几个士兵,不和他一个中队,出身于富裕的中产阶级,只能从外部看见贵族上流社会,从没能涉足其间,对圣卢的性格略知一二,因此对他产生了好感,同时还夹杂着对这个年轻人的羡慕,因为他们到巴黎过周末时,总能看见他在和平咖啡馆同于塞斯公爵和奥尔良亲王一起消夜。正因为这样,他们从圣卢英俊的脸庞,从他走路和同人打招呼的笨拙姿势,从他不停地甩动单片眼镜的动作,从他高高耸起的军帽和质地太细、颜色太红的军裤,引进了“帅”的概念。他们确信,骑兵团最优雅的军官,即使是那个批准我在军营留宿一夜的威武的上尉,都缺少这种“帅”劲。
与他相比,上尉显得过于庄重,可以说有点庸俗。
其中有一个人说:“上尉买了匹新马。”“他可以把想买的马都买下来。星期天上午,我在槐树路遇见了圣卢,他骑的那匹新马那才叫帅呢!”另一个反驳说。说这话的人看上去很内行,因为这帮年轻人所属的阶级,即使与上流社会不常有来往,但有的是金钱,也有空闲,凡是可以用金钱买来的风雅,他们都买来了,在这一点上,与贵族阶级别无二致。他们的风雅,例如衣着,比起圣卢的那种不拘小节、漫不经心的风雅来(我外祖母就特别欣赏他这种风度),最多带有一种更加刻意追求完美的意味罢了。对于这些大银行家或证券经纪人的儿子,当他们看完戏去吃牡蛎的时候,能在他们的邻桌看见圣卢士官,这不能不说是令人激动的事。每星期一,当人们休假归营,谈起各种见闻,其中一个人是罗贝那个中队的,他说罗贝“十分亲切地”向他问好了;另一个不和他一个中队,但他确信圣卢认出他来了,因为他不止一次地用单片眼镜朝他的方向张望。
“真的,我兄弟在‘和平’咖啡馆看见他了,”还有一个在情妇家里呆了一天的人说。“他穿的礼服看上去又长又肥。”
“他穿什么样的背心?”
“他没有穿白背心,而是淡紫色的,佩戴着各式各样的棕榈叶状的勋章,有趣极了!”
至于那些老兵(他们都是些平民百姓,不知道有赛马俱乐部,只是把圣卢归入非常有钱的士官之列。大凡生活相当阔绰、有一笔可观的收入或债务、对士兵慷慨大方的士官,也不管有没有破产,都被他们归入此类),圣卢走路的姿态,单片眼镜,军裤和军帽,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即使说不上有什么贵族特色,却别有一番风味。他们认为圣卢的这些特征,随和的举止风度,不迎合长官的意图的个性,完全符合他们为骑兵团最受欢迎的士官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