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5)
每次都能受到热情接待,我把这些看作是我希望永不丧失的宝贵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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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罗马神话中诸神的使者,亡灵的接引神,穿一双装有翅膀的草鞋,行走如飞。
七点钟我套上外衣又出门了,到圣卢包膳的饭店和他共进晚餐。我喜欢走着去。天黑漆漆的。从我到这里的第三天起,天一黑就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好象要下雪似的。按理说在路上我应该时刻思念德·盖尔芒特夫人,因为正是为了接近她我才来到罗贝的驻地的。但是人的记忆和忧虑是变幻莫测的。有时候它们走得远远的,我们几乎看不见,以为它们从此离开了我们。于是我们开始注意起别的东西。在我们住惯了的城市中,街道仅仅是沟通两地的简单工具,但我刚到这个城市,街上的一切都使我感到新奇。我觉得这个陌生世界中的居民,他们的生活是奇特而绝妙的。一所住宅透着灯光的玻璃窗常常向我展示出一幅幅我无法深入了解的神秘而真实的生活画面,我会收住脚步,伫立在黑暗中久久凝望。这里,火神用一幅染成紫色的图画展出了一个栗子商人的小酒店,有两个士官在专心致志地玩纸牌,椅子上放着他们的腰带,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魔法师使他们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就象使剧中人物登台一样,把他们此时此刻的形象赤裸裸地暴露在一个停下来张望而他们看不见的行人眼前。在那边一个小旧货铺内,一支烧剩半截的蜡烛把荧荧红光投在一块版画上,把它变成了红粉笔画,而那盏大灯在搏击黑暗,把亮光洒向周围,把一块皮革染成了棕色,使一把匕首发出闪闪的银光,给几张不过是拙劣的复制画涂上了一层珍贵的金色,就象是旧铜器生了锈或者旧木器涂上了漆一样;最后,把这个充斥着赝品和面包皮的肮脏不堪的陋室变成了一幅极其珍贵的伦勃朗的杰作。有时我甚至会抬头仰望一套没有关上百叶窗的古色古香的大房间。那里面,一群水陆两栖的男女一到晚上就要使自己重新适应与白天不同的生活环境,在油腻腻的液体中缓缓游动;一到傍晚,这种油状液体就会从灯的蓄油池中源源流出,流满各个房间,一直漫到房间的石头和玻璃内壁的边沿;那些男女在液体中移动着躯体,传播着金黄黄油腻腻的漩涡。我继续往前走。在教堂前那条黑魆魆的小街上,难以抑制的情欲使我迈不开脚步,就象从前在去梅塞格利丝的小路上一样。我感到将会有一个女人突然出现,来满足我的情欲。在黑暗中,如果我突然感到有一条裙子从我身边轻轻掠过,我会快活得全身颤栗,竟不相信这窸窣的声音完全是萍水相逢,我禁不住张开双臂,想去拥抱一个惊慌的过路的女人。这条中世纪式的小街在我看来是那样真实,如果我真能在这里抱起一个女人并且占有她,我不能不认为是古老的情欲将我们两人结合(哪怕这个女人不过是每天晚上站在街上拉男人的娼妓)。而冬天,黑暗,人地生疏感和中世纪式的街道,又给这古老的情欲涂上了一层神秘色彩。我思考着未来:试图忘记德·盖尔芒特夫人对我来说是可怕的,但也是理智的,我第一次感到这可以做到,而且也许不难做到。街上寂静无声。突然,我听见前面传来了说话声和笑声,想必是喝得烂醉的行人在回家去。我停下来看他们,眼睛盯着传出声音的方向。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因为周围静得出奇,老远的声音也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清楚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最后,那些人出现了,但不象我猜想的那样在我前面,而是在我后面,离我很远。或许因为街道交叉,中间隔了一座座房屋,声音的折射引起了听觉的差错;也可能因为我不熟悉这个地方,很难判断声音的方位。反正我搞错了。距离和方向全都搞错了。
风越刮越大,好象就要下大雪似的,冷得使人毛骨悚然,浑身长起鸡皮疙瘩。我又来到了大街上,跳上一辆小无轨电车,一个军官从车厢外的平台上爱理不理地向在人行道